“我刚带着人把老帅送回府里,听到枪响,立刻往这边敢,没想到是三少帅遇险,让你们受惊了。”冷霖沛说着,眼睛不受控制的看向妍媸。
曾经在未名湖畔,为了保护他,妍媸替她挡过子弹,那时他发过誓,不管将来怎样,都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她,可是他食言了!
上一次沈蔷森带走妍媸,差点把她……他没保护的了她,这一次,她被子弹击中,差一点,那个角度,真的只差一点,若是当时妍媸扭了一下头或者动了一下身体,说不定现在他看到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谢谢你。”阮无城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他下车,把妍媸抱起来放到陈立开来的汽车上,随后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冷霖沛站在原地,良久没有回神。
那边陈立带来的人准备把留下来的活口送回西城监狱,他跑过来,对冷霖沛道,“冷参谋长,多谢您及时赶到,这几个人我带走了,送去西城监狱连夜审问。”
冷霖沛点头,“未免节外生枝,我带人送你们过去。”
陈立看了一眼几个穿黑衣服的人,想了想,答应了。
此刻的冯宅一片混乱。
家里的佣人都被两个人身上的血迹吓到了,尤其是妍媸,鲜红的血把她浅色的旗袍染的通红,阮无城抱着她下车上楼,同时吩咐容叔请医生。
容叔不敢耽搁,亲自开车把章医生接了过来。
妍媸脸色还好,只是嘴唇有些发白,除了受伤的缘故之外,更多的是吓的,以前在余家,她也遇到过危险,只不过,那场面跟今天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长到这么大,她哪里见识过这阵势,子弹像雨点似的,没被打成筛子简直是不可思议!
“怎么样?”阮无城一脸焦灼,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浑身是血的西装,衣服都未来得及换。
“还好。”章医生一面用酒精棉给妍媸的伤口消毒一面道,“只是擦伤,没有伤到要害,若是再偏一寸……”
章医生没再说下去,但阮无城心里很清楚。
他是常年征战的人,每次战争结束,面对最多的就是缺胳膊少腿的伤员,妍媸伤在脖子,几乎是贴着大动脉过去的,别说偏一寸了,偏上那么一指头,现下也是大罗神仙难救。
这个傻女人,那么危险的时候不知道保护好自己,居然想替他挡子弹!
沈临风,对他动手也就罢了,居然敢动他的女人!他一定要让他为此付出代价!
晚上起了风,秋风呜咽着撞击着窗户,透过缝隙将窗帘吹的飘扬摇曳,阮无城的脸色难看的吓人,他看着章医生给妍媸清理完伤口缠上一圈绷带,“这两天不要沾水,很快就会愈合,这样的擦伤基本上也不会留疤,另外,我看妍小姐受了惊吓,我再看几贴安神的药,吃上两天,便可无碍。”
阮无城点头,“有劳了。”
“三少帅客气。”章医生收拾好诊箱去楼下的客厅开药了。
妍媸偏头靠在枕头上,一眨不眨的看着阮无城,阮无城走过去,紧紧攥住她的手,想到方才的九死一生,想到他差点失去妍媸,阮无城恨不得拎上一把枪冲进沈宅乱枪打死沈临风,可那是莽夫的做法,他是北洋军的三少帅,他不能那么做。
心里那把火越烧越旺,烧的阮无城的眼睛赤红,然而面对妍媸,他的声音却是温柔的,带着点沉沉的沙哑,“没事了,你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你呢?”妍媸抓着他不松手。
“我就在这里。”阮无城动作轻柔的把妍媸的头发别在耳朵后面,“我陪着你,哪里也不去。”
妍媸眨了眨眼睛,“今晚的枪杀,应该就是沈临风为了留住你父亲准备的吧。”
金陵段家的邀请以及去海城的医院检查身体对阮庆丰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前者关系他的政治高度——并不是所有的军阀都有资格跟金陵段家结亲的,阮无菲跟段培中的婚事一定,将来金陵政府也要对他礼让三分,段家可比程世鸾那个两广司令硬多了。
后者关系他的健康——他之所以着急在阮无城和阮无晏里选一个继承人,最大的原因是他的身体。眼下他摇摆不定,在加上他自己也舍不得放权,若是海城的医疗手段能治好他的病,哪怕是延缓几年,对他,对北平来说,都有一个缓冲的机会。
那么鉴于这样的情况,一般后宅女人的那点小打小闹都不足以让阮庆丰改变行程,所以他放了个大招——派人枪杀阮无城。
阮无城跟妍媸一起杀了是最好,一了百了。即便是只死了一个妍媸,对阮无城来说,也是塌天的大事。更何况,今天这架势,他根本就是奔着一网打尽来的。
阮无城咬着牙,神色冷厉道,“他既然敢伤你,那我也不用留什么余地了。他身为市长,包庇儿子,弹压百姓,洪帮的烟土走私他也有份,如今又明目张胆雇凶杀人,罪行累累,论罪当诛。”
“你打算怎么做?”妍媸轻声问。
阮无城冷哼一声,正准备说话,白姨端着煮好的安神汤进来了。阮无城让妍媸靠在他怀里,一勺一勺喂她吃药。
“我自己来吧。”妍媸伸出去接青瓷碗盏,“只是一点擦伤,又不严重。”
“什么叫只是一点擦伤,要是再偏一点……”阮无城觉得后面的话不吉利,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这又不是第一次了。比前两次伤的还轻一些。”记得上次在未名湖畔的那一枪,她可是足足养了一个多月,当然,那其中也有禁足的缘故。
“听话,我喂你。”阮无城轻声哄她,妍媸只好就着他递过来的勺子一勺一勺把药吃了。
安神药很快起了作用,妍媸靠在枕头上,上眼皮和下眼皮开始打架,不一会儿,她便沉沉睡去,阮无城等她睡的安稳了,把被角仔细掖好,衣服没换就下了楼。
“可有电话?”阮无城问容叔。
“有。”容叔忙道,“老爷来电,问您是否受伤,我如实回答——说您无碍,但太太受了伤。老爷让您抽时间回电。西城监狱来电,王兴已经开始审问,人是洪帮一个不起眼的堂口,他们听命于祝万洪,祝万洪背后还有谁,他们也不知道。”
阮无城点点头:“让王兴继续审,不管用什么办法,有多少让他们吐多少。还有吗?”
“还有梦园程先生,他有急事找您,让您务必回电。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好。”阮无城挥挥手,容叔立刻躬身退下。
阮无城揉揉眉心,把衬衫上的扣子解开几颗,然后起身去了书房,第一个电话是打给程为安的,电话一接通,阮无城立刻蹙眉问,“你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
“你怎么知道?”程为安诧异了一下,连忙道,“文琴得到消息,沈临风跟祝万洪合谋要对你下手,具体时间不清楚,这几天你出入小心些。”
阮无城还以为程为安收到了枪击案的消息,听到他这么说,凛了凛眉头道,“这件事已经发生了。”
“什么时候?”程为安大惊。
“就在刚才,从沈宅回来的路上。”阮无城道。
“那……那……”
“我带去的人除了两个重伤几乎全军覆没,小媸受了点轻伤,子弹贴着脖子飞过去,只差一点……”
程为安几乎倒抽冷气,他当机立断道,“我马上过来!”
“不用了。”阮无城扯扯衬衫领口,“小媸已经吃了药睡了,我要去一趟西城监狱,留下来的活口要逐个审问,最好能拿到跟沈临风有关的供词。”
“我们在监狱门口碰头。”程为安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窗外的风声更大了,夜风几乎是硬生生的撞在玻璃上,将门窗吹的哗啦啦作响。阮无城拉开抽屉,拿出两把手枪带在身上。
走出书房,他叫来白姨,叮嘱道,“去楼上看着太太,若太太有不舒服,打电话告诉我。”
白姨慌忙答应。
陈立一共抓了四个人,这四个人都是从洪帮一个偏远的堂口调过来的,可以说就是为了杀妍媸和阮无城而来的。他们听命于祝万洪,奉命在冯宅往来的毕竟之路上埋伏,估计是身份低微,他们并不知道祝万洪跟沈临风之间交易的内幕。
阮无城在西城监狱待了一个晚上,惨叫声响了一个晚上,天快亮的时候王兴结束了审讯,将人扔进牢房里听天由命了。
“天亮以后去看看小媸吧。”阮无城点了一根烟,说道。
程为安点点头,“你打算什么时候对沈临风动手?”
“要等我们家老爷子去了海城。”阮无城吐出一个烟圈道,“到了海城之后,我会让人切断他的一切消息来源,让他安心养病。否则,他听到北平的消息会立刻赶回来,到时候我什么都做不了。”
“沈临风下了台,北平还会需要新的市长,你有人选了吗?”
阮无城轻轻点头,“当然。”
“可是……”程为安犹疑道,“你在你父亲离开北平期间推他上位,他回来以后,会答应吗?”
“由不得他不答应。”
妍媸坐了一个晚上的噩梦。
在梦里,司机用那双失去焦点的眼睛看着他,他头上的弹孔汩汩的留着血,血腥气在她周围弥漫,外面,枪声响彻,不绝于耳,妍媸恐慌急了,她声嘶力竭的叫着阮无城的名字,却始终等不到他的回应。难道他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