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你想划清界限也来不及了。”妍媸故作无赖道，说完忽的想起前几日阮无城说焦子尧找戏子勾引容家大小姐的事，便问道，“你跟容家……”
    焦子尧听到容家两个字就皱眉，挥手打断妍媸道，“你可别跟我提这茬，在家我爸耳提面命，我姐唠唠叨叨，好不容易到你这儿躲个清静，你就让我消停一会儿吧。”
    “可是你……”
    “妍媸。”焦子尧突然正色唤她。
    妍媸耸耸肩，没有继续说。她是想劝焦子尧几句，不要因为一时的意气让家里人伤心，看到他那态度，妍媸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顿了片刻，焦子尧坐直身体，轻轻说了句，“并非我想给家里惹麻烦，但我不喜欢容家大小姐，勉强娶了她，日后也没什么好日子。我娶个老婆回来是要生活的，不是给自己添堵的，那家世再好，一辈子郁郁寡欢的，有什么用啊，不能及时行乐也就罢了，我再闷出个英年早逝，我家可就我这么一个男丁哎……”
    起先还算严肃，妍媸充满同情，两个人在一起的确是件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事，没有什么比互相喜欢更重要，若是不喜欢，确实也勉强不来，然而她的同情心持续不过几秒就被焦子尧给逗笑了。
    还英年早逝，说的人家好像洪水猛兽似的。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呢？”妍媸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喜欢你这样的，焦子尧定定看着妍媸，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话到嘴边，他生生忍住了。他很清楚，这话他一旦说出来，不仅会伤害跟阮无城多年的友谊，以后再见妍媸一面也是很难了，这样不远不近的相处也不错，还是把秘密藏在心里吧。
    焦子尧眼波闪动，俊眉轻扬，“你想当媒婆？”
    “我就随便问问啊，好奇嘛……”妍媸眨着水眸。
    焦子尧托腮思索片刻，乐道，“喜欢什么样的我不知道，但不喜欢什么样的，我很清楚，容家那大小姐……那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你要是想当媒婆给我介绍女朋友，记得避开她那种。”
    “我才不当媒婆。”妍媸笑道。
    焦家的媒婆可不是那么容易当的，焦子尧喜欢的女人，焦桓清未必喜欢。目前来看，焦桓清更看重家世，这其实也没错，焦家只有焦子尧一个儿子，有个家世好的妻子，将来对焦子尧的事业大有裨益。跟容家板上钉钉的婚事，被焦子尧闹的鸡飞狗跳。
    这事儿妍媸后来听阮无城说过几句，容家知道焦子尧找戏子勾引自家的女儿企图达到曲线逃婚的目的，容家老爷子震怒，找上门去兴师问罪，容家有三个儿子，加上焦老爷子，阵势还是挺吓人的。
    焦桓清知道这事险些被气的住院，这也难怪，同在北平城做生意，若是处理不好，亲事没结成，反倒结了一门仇人。据说还是焦雅的先生林次长出面才平息容家的怒火。
    不过焦子尧的目的似乎并没有达到，容家不会让自己的女儿真的嫁给一个戏子，这事又是因焦子尧而起，自然还是想极力促成这门婚事的。
    焦子尧待到下午，看着容叔他们把花木全部种上他才准备走，月色温柔，晚风清爽，妍媸看着院子里摆着的桌子，心中不禁一动，对焦子尧道，“天气挺好的，要是你没事不如留下来吃饭，我给焦雅打电话，让她也过来。”
    焦子尧把手插在裤兜里，看了一眼远处即将下沉的夕阳，“我劝你还是别打的好，你打了她也来不了。”
    “为什么啊？”妍媸不解。
    “我姐怀孕了，晚上不宜出门，姐夫也不会放她出来。”
    “怀……怀孕了？”妍媸震惊的睁大眼睛，半天反应不过来，“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怎么没听她说过？前两天我们还见面来着，她……”
    焦子尧看她惊讶的语无伦次的样子，不禁笑了，“昨天刚知道，她自己也跟做梦似的，应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也不留下来吃饭了，我带点好吃的，去看看她。”
    “好，好，你告诉她明天我去看她。”妍媸一路送焦子尧上车，边走边说。
    焦子尧点头，上车之际忽又停住，他回过头看妍媸，“妍媸，就算你跟无城不在一起，我们也算是朋友吧？”
    “那当然。”妍媸低声说，不明白焦子尧为什么这样问。
    “既是朋友就不应该怕麻烦，所以，如果督军府那边再来找你麻烦，你就差人告诉我，别因为无城不在就以身犯险，督军府的人可没那么好相与。”
    妍媸心中又是一阵感动，“你还说焦雅唠叨，我看你也比她好不了多少，好了，我知道了，你放心去给你的小侄儿送吃的。”
    第二天一早，妍媸沿着北平城的点心铺子买了一圈，直奔林家去了。
    焦雅正在院子里晒太阳，不知是不是怀孕的缘故，她看上去憔悴了一些，精神也不怎么好，显得恹恹的。妍媸没怀过孕，不知道这是不是正常，便笑道，“一听说你怀孕，我就来给我的小侄子送吃的来了，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焦雅从点心盒子里挑了一块山楂桂花糕，边吃边道，“我倒是不挑食，就是最近特别爱犯困，睡也睡不够。”
    妍媸看着她的肚子，心里闪过一丝奇异的感觉，“多久了？”
    “两个多月。”提起肚子里的孩子，焦雅全身都沐浴在一层柔和的光辉里，“大夫说，要三个月才算稳定，这段时间要尤其小心，可是过些天我先生的父母兄弟要过来，家里乱糟糟的，我怕影响安胎，想搬回我家里去，你说，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林次长的父母，妍媸上次听焦雅说起过几句，听说不是特别宽厚的人，焦雅自小娇生惯养，生活习惯定然不合。
    沉吟了片刻，妍媸才开口，“你现在有身孕，一定要保持愉快的心情，林次长的父母兄弟过来，人多嘴杂，影响你安胎，倒不如回自己家里去。林次长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毕竟这也是他的孩子。”
    “我跟他说过了，他倒也赞成，就是怕他爸妈……”上次的海城之行给焦雅留下的记忆不太愉快，吃过一块糕点，她挥手道，“算了，不提他们了，你想吃点什么，我让厨房去做饭，有点饿了呢……”
    “你这不是正吃着吗？”
    “这是点心啊，我说的是吃饭。”
    妍媸：“……”
    从林次长家出来坐上返程的汽车，妍媸唇畔的笑容久久没有散去，她真心为焦雅感到高兴，女人若没有孩子，一生便不够完整，可有了孩子，便多了一份牵挂，这牵挂，无论走到哪里，发生什么，都很难斩断。想到将来会有一个人，身体流着自己的血，那是一种极其玄妙的感觉。
    不过，她为焦雅高兴就好了，她最好不要怀孕。
    一来她跟阮无城的未来还是未知，二来，就算他们有未来，在这虎狼环伺的环境下，烦心事太多，有了恐怕也很难保得住，还是先顾自己要紧吧。
    妍媸心里这么想着，一回到家，让她烦心的事情就来了——冷霖沛找上门来了！
    他如今是阮无晏的心腹，要打听她的住址不难，好在冯公馆守备森严，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来的，容叔见是陌生男人，便没放他进门，冷霖沛在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才离开。
    现下是阮无城不在家，若是阮无城在家看到了，岂不是麻烦！
    这个冷霖沛，他究竟想做什么！
    该跟他说的，该了结的，妍媸自认都跟他说明白了，他怎么能这么做！
    然而这才是刚刚开始，接下来好几天，冷霖沛不到冯公馆来了，改为给妍媸打电话，妍媸听到电话铃响接了好几次，电话一接通便是他的声音，妍媸忍不住拔高声调，“冷霖沛，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见你。”那边传过冷霖沛压抑的声音。
    “你就算天天见我，又能改变什么呢？我们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小媸，只要你想，我们就一定可以！”冷霖沛十分坚定道。
    他这是进了死胡同了，不管妍媸说什么怎么说，他完全听不进去了！一阵力不从心从心头漫上来，妍媸“砰”的一声挂了电话。
    不到一分钟，电话又响了起来，白姨从外面进来，看着电话，不知该不该上前。
    妍媸咬了咬嘴唇，猛的拿起电话，没好气道，“我究竟怎么说你才能明白？”
    “明白什么？”那端传过来的不是冷霖沛的声音，而是阮无城低沉悦耳的声音。
    妍媸一愣，连忙放缓语气，“没……没什么，我以为是……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妍媸干脆换了话题，“你在驻地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回来？”
    “想我了？”那端男人语气温柔，染了低笑。
    妍媸没有否认，轻轻嗯了一声，这几天看着身边空荡荡的位置，说不想他，那是假的。
    “这边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过几天就能回去了，督军府请你过去，没有为难你吧？”阮无城问。
    他的呼吸声顺着听筒传进妍媸的耳朵里，妍媸听的心头柔软，低声道，“我能应付的来，你安安心心做你的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