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媸正在疑惑,这时白姨迎了上来,看到妍媸,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妍小姐回来了,少爷说让您一回来就去房间找他。”
妍媸扫一眼站在客厅的下人,问了一句,“这……怎么了?”
白姨摇摇头,也是一脸的茫然,“少爷回来时脸色就不大好,问容管家您的去向,容管家一时没答上来,少爷便发了脾气……”
阮无城其实是个情绪内敛的人,喜怒不形于色,就因为容叔不知道她的去向就发脾气可不是他的作风,肯定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想了想,妍媸对容叔他们挥挥手,“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吧。”
容叔感激的看了妍媸一眼,带着人恭敬的退了出去。
等到客厅的门关上,妍媸又看向白姨,“最近天气干燥,连带着脾气也不好,白姨,劳烦你去厨房煮碗清火汤来。对了,后备箱里的东西让人给我送到房间里去。”
那都是程为安从金陵带来的礼物,妍媸十分喜欢。
“好的妍小姐。”白姨答应着去了。
打发了楼下的站着的一屋子人,妍媸扶着楼梯扶手摇摇晃晃的往楼上走。
楼上主卧室里,阮无城靠在房间中央的的沙发上喘粗气,他的胸口上下起伏着,显然,是发了脾气以后依旧怒气未消。身上西装笔挺,看样子应该也刚回来不久,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我回来了。”妍媸把手包放在衣架上,朝阮无城走过去。
他抬眸,似乎怔了怔,垂眸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后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表情,“我不在的时候你便是这么晚才回来的?去干什么了?”
“什么叫你不在的时候我这么晚回来,说的好像我背着你干什么坏事了似的。”妍媸咕哝着,从茶几上的水壶里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光,随后才继续说,“是我表哥来了,我前几天跟你说过的呀。下午去火车站接了他,然后一起吃了顿饭,就到了这会儿了。”
阮无城纹丝不动,线条分明的脸上一片沉静,“聊的高兴吗?”
“当然高兴啊,就是吃饭的时候喝了点酒,吹了风有点头晕。”妍媸反身去了妆台前把耳朵上的耳环摘下来放在首饰盒里,然后才回到阮无城身边坐下,晶亮的眼睛看着他,“你今天怎么这么大的火气?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阮无城定定看着妍媸,脸上神色犹疑不定,好一会儿,他才说,“没什么大事,我大哥从南方战场上撤退,直接到北平,这几日就要回来了。”
妍媸“噢”了一声,眨了眨眼睛,旋即她想起之前有一次在书房听到阮无城跟容叔说话时提到过,他那位大哥好像带着队伍参加了南方的战事,战事不顺,南方交通受阻,阮无城的父亲让阮无城想办法送了一批药品进去。
这些日子阮无城跟妍媸说过一些阮家的情况,妍媸也从白姨嘴里听了一些闲话,阮家的情况简直比余家复杂百倍,据说,阮无城的母亲是名门之后,是阮庆丰的正房原配,但她身体一直不好,嫁给阮庆丰后很多年才生下阮无城。而阮无城的大哥阮无晏是姨太太所出的,不过阮庆丰很喜欢这个姨太太,对这个姨太太比对原配妻子还要好,阮无城的母亲去世后不久,阮庆丰便把那位姨太太扶了正。
阮无城的母亲去世之后,阮无城明里暗里被那位姨太太算计了不知多少次,纵然他心思缜密手腕凌厉,但总有失算的时候,好像也是因为这样,阮无城跟父亲大哥的关系一直不好。
这几年阮庆丰身体不好,想从两个儿子里选一个出来作为下一任督军,但却迟迟拿不定主意。阮无晏母子都是他的心头肉,阮庆丰心中自然偏向于大儿子,可是阮无城羽翼渐丰,要财力有财力,要武力有武力,加上他交游广阔,他若想要督军的位置,是易如反掌的事。
所以南方一开战,阮庆丰就让大儿子带着部队去参战了,想让他借此机会立军工,没想到却吃了败仗。北平城是阮无城以身犯险仔细筹谋才用最小的损失拿下来的,而阮无晏是直接享受胜利果实的那个人。
若阮无城是因为这个心情不好,妍媸是非常能理解的。
“你大哥是个打了败仗的人,这么灰溜溜的撤回来,直接回栾城多丢人啊,北平是新地盘,估计是想来避一避。你若实在是心情不好,等他回来,你不见他就好了。”妍媸抱着他的胳膊,把脸贴过去,低低的说。
她在安慰他。
阮无城低头,正要说些什么,这时房门被敲响了,妍媸连忙起身去开门。
白姨端了两碗清火汤上来,后面跟着两个小丫头,手里捧着几个盒子。妍媸招呼她们把东西放下,随后端了一碗清火汤递给阮无城,“最近天气干燥,喝口汤润润,消消火气。”
阮无城接过去,却没喝,拿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她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说来也是巧的很,他今日也在六必居见了几个人,吃过饭出来就看到妍媸跟程为安一起上了车,他吩咐司机跟在她们的车后面,到了夜市那里,车突然停了,他看到车上的两个人下了车逛起街来。
他让司机开的慢些,缓缓的跟在她们身后,他看到程为安给妍媸批外套,给她买冰糖葫芦,他看到妍媸笑的开怀放肆,毫无芥蒂。
尽管他知道程为安跟妍媸是兄妹,可他还是觉得那一幕极其刺眼。因为她在他身边的时候,从来都没有那么笑过,她好像有很多担忧,很多顾虑,却不肯开口问他一句。
于是他心里忽然不是个滋味起来。
妍媸没注意到阮无城的神色,重新在他身边坐下,见他没有动,眨着眼睛问,“不好喝吗?”
“还好。”阮无城抿了一口说。
妍媸笑眯眯的看着他喝汤,她笑起来时眉眼弯弯,月牙一般,阮无城心中一动,突然道,“是我太忙,忽略了你,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明天……”妍媸偏头想了想。
“怎么?你有安排了?”
“也不算是安排,你若在家我就陪着你。”妍媸往沙发上重重一靠道。
她是想回妍家看看妍豪浩,虽说上次在民益医院强制他把大烟戒了,可是他那点自制力妍媸是知道的,而且据说他这次被抓,妍家的生意七零八落,若是妍豪浩再不回去,妍家的那几位姨太太就要瓜分妍家跑路了。
喝过一碗消火烫,阮无城心里的气略消了一些,楼下的西洋钟敲过十一下,他放下白瓷碗盏,起身去浴室洗澡,妍媸则把程为安送她的香料盒子一一打开,就着身边的一盏落地灯仔细的查看。
白黄相间的是龙涎,还有一小块褐色的是麝香,品相极佳,小小的一块便价值不菲,若在前朝,必定都是贡品,普通人家是用不起的,等过两天,打磨妍碎,按照书里的香方调配成香丸或者香粉。
阮无城从浴室出来,见妍媸正抱着几个盒子看的极其认真,他略微蹙蹙眉,走过去抱她,“还不睡觉?”
看到盒子里的东西,他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香料。”妍媸兴奋道,“为安送我的,这是龙涎,这是麝香。他还送了好多香方给我,让我试着调配。”
“送你衣服首饰也没见你这么高兴过。”阮无城不满道,看着桌上大大小小的盒子,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这麝香不要放在卧室里,放远一点。”
“为什么?”妍媸不解。
“会影响受孕。”阮无城淡淡道。
妍媸微愣,一时没说话,主要是她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怎么?不想给我生孩子?”阮无城拢在她腰侧的手重了重。
“这……太远了,我还没想过。”
“现在想,要不要生?”阮无城坐下,一把将妍媸拉到身上抱坐住。
这种问题,哪里是一时半会想的好的,妍媸沉默着不说话,阮无城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袭上来,他一用力,翻身将妍媸压在身下。
“我还没收拾呢。”妍媸看着茶几上散乱的东西道。
“明天收拾。”阮无城吻上她的锁骨,含混道。
妍媸躲了几下没躲开,忙又道,“我……我还没洗澡呢。”
“待会儿再洗。”阮无城不由分说的扯开她的衣服。
……
隔日阮无城没有出门,等妍媸从床上爬起来,吃过早饭便带着她出了门。一行人先去了首饰行,首饰行的掌柜一见他们进门,立刻迎上来道,“三少……”
妍媸以为阮无城又要给她买首饰,前些时候首饰行刚刚送到冯公馆一批让她挑,她只选了几对别致的耳环。主要是她对首饰的热情是时断时续的,有时候看到合眼的会很喜欢,但买的再多,常戴的也就那一两件。
“我上次订的火油钻到了没有?”阮无城问。
“到了到了。”掌柜忙道,看了阮无城身后的妍媸,奉承道,“很久没有品相这么好的火油钻了,看这位小姐手指纤长,水葱似的,带上一定好看。我这就拿来给小姐过目。”
说着掌柜了去里间,出来时手上捧了个锦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裸钻,油黄中透着幽幽的蓝光,一看就是极品。
阮无城拿过来,放在妍媸无名指上比了比,“确实能衬得上我的小媸,等戒指做好了,我拿它向你求婚,会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