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妍媸忍不住开口问。
只是她的话没说完,便被反应过来的冷霖沛抬手堵住嘴,随后他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拉进了门。
房间里亮着一盏落地灯,窗帘密闭四合,透不近一丝光,妍媸刚把手里的托盘搁下随后整个人就被冷霖沛从后面抱住。
“小媸!”冷霖沛惊喜的叫她,双手紧紧的圈着她。
妍媸身子僵了僵,冷霖沛抱住她的刹那,她突然想起阮无城也曾经在身后这样抱过自己,她能够清晰的记起阮无城身上的味道,是一种特别的气息,朴厚的,隐约夹着着一丝桐花馨冷的香气。而冷霖沛,尽管她们曾经在一起过,对此刻的妍媸而言,却是全然陌生的。
“你别这样,阿沛。”妍媸睁开他的怀抱,往后退了两步,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冷霖沛的手臂僵了僵,随后他明白了什么,脸色倏地苍白起来,“你不是来找我的,你是来找他的。”
他用的是陈述句。
妍媸没否认,她咬了咬下唇,直视着冷霖沛的眼睛道,“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解释那么多,你能不能告诉我,阮无城在哪里?”
“你难道不想问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冷霖沛看着妍媸,脸上神色浮动。
妍媸凝了凝眉,倏然道,“你要杀余杭生?可这里戒备森严,你是怎么……进来的?”
冷霖沛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一向温文尔雅脸上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愤恨之色。以前的冷霖沛是阳光的,乐观的,而现在,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阴郁之气。
按理说,余杭生是他的杀父仇人,能为他父亲报仇,这是一桩大快人心的事,怎么他会是这幅样子?
妍媸的心沉了下去,那个不成形的想法逐渐的清晰,她深吸一口气道,“是……是他带你进来的?”
冷霖沛还是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是阮无城把他带到北平饭店里来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帮冷霖沛报杀父之仇,不,以上次在未央湖边他要对冷霖沛开枪的态度来看,他没有那么好的心,那么,他这么做是为什么?
“你是不是在疑惑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冷霖沛倏然问。
妍媸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他想借我的手除掉余杭生。”
借他的手?阮无城为了杀余杭生计划了那么久,怎么还要借他的手?难道真的出事了?
妍媸正想着,冷霖沛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缓缓道,“余杭生坐拥北平,是一方诸侯,他若死了,金陵那边势必会追查,对余杭生忠心的旧部也会想方设法为他报仇,就像我父亲死后,他身边的亲信扶持我为他报仇一样。所以他才让我做这个替死鬼。”
妍媸脑中一片空白。
沉默良久,她才想通其中的关窍。
在北平,余杭生对阮无城算是有知遇之恩,若是阮无城出手杀了余杭生,日后他在北平军中定然会落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而且,余杭生死后北洋军是要进驻北平的,到时候肯定会有人觉得这是军阀之间的地盘之争,名不正言不顺。
但若是换了冷霖沛……事情就好办的多,余杭生是杀了前任冷大帅才上位的,君以此始,必以此终,冷霖沛杀他是为报仇,报仇之后的事便与他没有关系了。
所以让冷霖沛动手,根本就是阮无城计划的一环。
妍媸空口一阵压抑,“无城答应过我,他会送你安全的离开北平城……”
冷霖沛冷笑,“他当然会送我离开北平,余杭生死后,我若留在北平,他就必须保我周全,不然以后谁会为他卖命?把我丢出北平城,这样那些想为他报仇的,就能肆无忌惮没有顾忌的杀我,如此杀人不见血的手段,我也是第一次见识。”
“不……不可能的……”妍媸轻轻摇头,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冷霖沛的话。
“小媸,我何时骗过你!”冷霖沛猛的抓住妍媸的一支手臂,“他想杀了我,这样就没有人跟他抢了,可笑!他以为这样你就会爱上他吗?就算我死了,你也不会爱上他的,对不对?”
妍媸怔怔的,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冷霖沛把妍媸拉近怀里,再度用力抱住,在她耳边喃喃道,“你心里是有我的,那日在未央湖畔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否则你不会冒死为我挡子弹!小媸,若我今日能活着离开,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你再也不用被他威胁,我会带你走……”
“阿沛……”
妍媸想说,她没有受阮无城的威胁,她是自愿的,她也不会跟冷霖沛走,可是喉咙像堵着一团棉花,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话听在冷霖沛的耳朵里却成了暗示,她以为妍媸心中激动,抱着她的手臂不由得收紧,随后他情难自抑,吻上了妍媸的唇。
这是冷霖沛第一次吻她。
然而妍媸脑子里浮现出的却是阮无城的脸以及他捏着她的下巴对她的再三警告。
冷霖沛抱紧妍媸,想要索取更多,全身的血液瞬间全部涌上头顶,妍媸脑子里嗡的一下,就在她使出全身力气准备推开冷霖沛的时候,门倏地打开了……
阮无城站在门口,今日他是新郎,穿着一身燕尾礼服,白衬衫,锃亮的皮鞋,衬得整个人丰神如玉,矜贵自持。
看到房间的一幕,阮无城的脸色阴沉的能滴出墨汁来。
妍媸连忙推开冷霖沛,她惨白着脸看着阮无城,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上次在未央湖,妍媸见识过阮无城的疯狂,她的心突突突的跳个不停,生怕下一刻阮无城会掏出枪来,然而阮无城没有,他愣愣看了妍媸一会儿,没有质问,没有指责,他连一个字都没有说,甚至嘴角还露出一抹近乎自嘲的讽已,随后,他转过身,迈着大步要离开房间。
妍媸完全慌了,她大步追上去,抓住了阮无城礼服的袖子,“无城……无城……”
“放开。”阮无城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寒气。
妍媸不松手,急切道,“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我再说一次,放开!”阮无城的声音隐含了怒气。
“余杭生派人去栾城调查过你,他可能对你有所怀疑了,现在北平饭店往外三条街围的像是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妍媸一鼓作气的说完,然后才松开阮无城的袖子。
阮无城转过身看她,唇角的嘲讽更浓,“我若死了岂不是正合你的意?正好可以跟你的情郎远走高飞了,冒着这么大风险跑到北平饭店来见他,妍媸,你当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说完凌厉的视线扫过房间中央的冷霖沛!
若非箭在弦上,这会儿他真想一枪崩了他!居然敢吻他的女人!更可恶的是,妍媸居然让他吻!
她难道不知道,她的身子已经是他的了吗,别人一丝一毫都不能再碰!
“我……我是来找你的!”妍媸连忙道。
她以为那个房间是阮无城的长包房,她怎么会知道冷霖沛在里边?她又不会未卜先知!
但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顾不得阮无城越发难看的脸色,继续道,“我已经让容叔带着人在回帅府必经的路上等着了,如果……我是说如果解决不了余杭生,婚礼结束从北平饭店回帅府的路上是唯一离开的机会,你……你一定要配合容叔他们……”
话说完以后,是一阵可怕漫长的沉默。
昏暗中,男人的眉眼显得凌厉森然,妍媸有点害怕。
好一会儿,阮无城的脸色缓和了些,他瞪了一眼冷霖沛,沉声对妍媸道,“跟我来。”
然后他打开了对面房间的房门。
跟冷霖沛所在的那个房间一样,灯光昏暗,窗帘密闭四合,陈立跟一个妍媸从没见过的男人在房间里,见妍媸进门,陈立怔了好一会儿,“妍小姐?你怎么进来的?”
妍媸咬了咬嘴唇,正要说话,阮无城挥了挥手,对房间内的两个男人道,“你们去对面,把东西给他送过去,把人看好,利害讲清楚,告诉他,如果今日余杭生没有死,明年今日就是他的忌日!”
陈立连忙起身带着人去了,走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皮箱,里面不知道装的什么。
等到房门关上,阮无城走到沙发前坐下,摸出一根烟来点上。
袅袅的烟雾自他手上升腾而起,片刻之后,他开口,“余杭生调查我,你是怎么知道的?余家的人都认识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是跟着林立农混进来的……”妍媸低声说,同时把那日林立农跟他说的事情包括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
说完以后她补充道,“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个,我不知道他在那个房间里,刚才……刚才是个误会。”
“哦?”阮无城扬着浓眉冷笑,“我亲眼看到他在吻你,也是误会?”
“我……”
妍媸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过来。”阮无城狠吸了一口烟之后对妍媸伸出手。
妍媸走过去,把手递给阮无城,他拉着她在他身边坐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似乎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表情,“我上次说过,那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跟冷霖沛纠缠不清,我以为你身子给了我,心也就给了我,没想到……既然你如此的放不下他,不如我成全你们这对苦命的鸳鸯,如何?”
妍媸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叫成全她们这对苦命的鸳鸯?
她跟冷霖沛早已经结束了,她把自己交给阮无城的那天起,就没想过会再离开他。现在他却说这种话,他是什么意思?
妍媸怔怔望着阮无城,“你……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