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意外……”手臂和伤口同时吃痛,疼的她声音直打颤,尤其是受了枪伤的位置,缝合的线好像崩开了,她能感受到肌肉拉伸时的撕扯。
“意外?”阮无城冷冷的盯着她,“支开司机跟你的旧情人故地重游也是意外?未央湖,是个好地方啊,聊的可还开心,可还愉快?”
“你什么意思?”她倏然抬眉,眼睛同他对视。
阮无城没有回答她的话,凛着眉头继续一字一顿道:“如果我今天没找到你,你是不是还准备跟他再来一出红拂夜奔的戏码?嗯?”
“如果我说我没有,你会相信吗?”妍媸直视着他道。
她的确跟冷霖沛见面了,这一点,妍媸并不否认,但是……
没有但是,眼下的情况是她百口莫辩,她说什么阮无城都不会相信。
他心里认定了她跟冷霖沛见面是为了离开他,就像之前,大哥不过是无意中说了一句让她去金陵的话,他便莫名奇妙的发作?在他眼里,她终究只是宠物而已。
“没能让你亲眼看到这出红拂夜奔的大戏,真是让你失望了。”她苍白着脸扯出一抹笑,“既然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那么我也没有解释的必要,反正我不过是你豢养的宠物,你既然那么怕我走,索性把我关进监狱里去好了,最好关上一辈子。”
“怎么,不想继续演了?这一年你低眉顺眼逆来顺受不是演的很灵光吗?”阮无城语速很慢,眸底积蓄着一片浓稠的暗色,语气带着两分咬牙切齿的味道:“想离开我躲到监狱里去?做梦!你当冯公馆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那你究竟想怎样?”伤口疼的她出了一身冷汗,脑袋也隐隐发晕,她已经没有精力同他周旋下去了。
“妍媸。”他突然叫了她一声,下一秒,阮无城直接捏上她的下巴,“你记住,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你的容忍。下一次,如果再让我知道你跟他见面,你,包括你舅舅,都会死的很难看,哦,对了,你那个好舅舅今天在火车站遇袭的事焦子尧告诉了吧?下一次,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妍媸没有动。
直到阮无城快走到门口时,她才再度出声,“阮无城,我舅舅遇袭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他回头看向她,表情平静的看不出一丝波澜,“你要认为有,也可以。”
他的声音是诡异的温和,好像一点都不介意,但他走的时候关门的声音,脚下的地板都在颤动。
妍媸知道自己彻底惹毛他了,很快,她就为此付出了代价——她被禁足了……
阮无城快要一个月没有回来,除夕之夜妍媸是睡觉度过的,妍媸一个人守着偌大的冯公馆,日子过的百无聊赖,这还是她第一次觉得寂寞无聊,以前在帅府的时候憋在院子里她都没这种感觉。
不能出门,不能见焦雅,没人聊天,连电话线都被切断了,家里的佣人除了好和是之外不敢对她多说一个字。活动范围最远的地方就是在冯公馆的花园里溜达溜达,就这样直到胳膊上的伤口结痂仍旧没有解禁的迹象。
她就说了一句监狱,他就把整个冯公馆变成了监狱,阮无城这是在变相的惩罚她,偏偏她还一点办法都没有。
谁让她在那么多人面前帮冷霖沛挡了一枪让他没有面子了呢,这口恶气总得让他发泄出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林次长是海城人,焦雅半个月以前跟着林次长出发回海城过年,电话打不进来,临走时便让焦子尧带了一封信过来,焦雅在心里说,要过了二月才会回来。
照这个情况看,妍媸严重怀疑,到了二月她仍然出不去。
午后妍媸半躺在阮无城书房的沙发上看书,现如今,也就剩下这么点消遣的方式了,看的困了,便随意把书往脸上一盖,太阳透过窗户晒的人昏昏沉沉,她的脑子也昏昏沉沉,似睡非睡的眯着眼睛。
正迷糊着,一阵脚步声响起,随后便有人轻轻抽走了她脸上的书。
开始她以为是焦子尧,最近阮无城不在的这段时间也就他偶尔能来冯公馆一趟,传递一下外面的情况。但他跟阮无城一个鼻孔出气,妍媸已经对他不报什么希望了。
阳光照的眼睛睁不开,妍媸懒洋洋的抬起手臂遮挡阳光,“书给我扣上,刺眼。”
对方没有动作。
妍媸有些不耐烦,一面睁眼一面颇有怨气的说了句,“姓阮的门不让出,人不让见人也就罢了,现在连觉也不让睡了吗?还有没有……”
天理两个字没说出口她就闭嘴了,因为站在她面前的压根不是焦子尧,而是阮无城。
看到他,妍媸下意识的就想站起来,站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坐了回去,“你回来啦,新年好啊,好久不见气色都变好了呢,看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跟余大小姐好事将近了吧?”
他就站在据她一步之遥的位置,神情淡淡,手里翻着她刚刚遮在脸上的那本书,封面上印着四个大字:聊斋志异。
听到她的话,阮无城合上书,把视线移到她脸上,似笑非笑道,“据说下午属阴,这个时间看这种书,你不怕遇见鬼?”
“人生无趣,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打发时间。再说鬼有什么可怕的,有些人可比鬼可怕多了。”她懒洋洋的侧过身,含沙射影的回了一句。
自从那日跟冷霖沛见面被带回来,她反而不怎么怕他了,若是以前,她是绝对不会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的,谨小慎微的都快养出一身奴性来了,看来这次禁足,她怨气很大。
“这么说你还挺享受了?”阮无城看着她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嘴角扯了扯。
“还好吧,有饭吃,有觉睡,有书看,冯公馆又安全,只要没有炮弹落下来,天底下怕是找不出来第二个比这里适合混吃等死的地方了,自由什么的……不重要。”
他想看她苦大仇深的样子,她偏不给他看!
“说的不错。”阮无城点一下头,居然很认可的样子,“今天去梦园的时候刚好遇到他们的老板文琴,她听说你受伤,一定要来看看你。我想这段时间你确实也闷坏了,便和她一道回来了。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是我心太软,我这就让容叔去送客。”
“不要,不要送客……”听到文琴来了冯公馆,妍媸眸中一亮,立刻从沙发上跳下来,急急从背后抓住阮无城的半截衣袖,“你关了我一个月了,还不让家里的人跟我说话,我……我头上都快长蘑菇了……”
阮无城冷哼,“你不是说自由不重要吗?”
“是,我说了,可就算我是个犯人坐牢也得允许探视吧?”
他微微凛眉,“你的意思这里是牢笼?”
妍媸愣了一下,她说过这句话吗?没有吧……
还没等她否认,阮无城突然冷了脸,“那么既然是牢笼,能不能探视,我说了算。”
阮无城说完转身便走,那架势,分明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他一走,妍媸便急了,快步跟上他的脚步,慌忙道:“阮无城你简直就是不讲理!让文琴来的是你,说这里是牢笼的也是你,你凭什么不让我见她?你要是不让我见她,我就……”
他的脚步倏然停了,“你就怎么样?”
“我就……”她似乎很认真的想了一下,结果发现自己还真的不能怎么样,于是又有些颓然的低下头,“算了,不让见就不让见吧,你帮我跟她说一声,就说我伤都好了,让她别惦记我,这总行吧?”
说完不等阮无城回答,她又拖着沉重的步子转身坐回沙发上。
窗户开了一个缝隙,有风吹进来,将窗帘吹的轻轻拂动。
日头正西沉,光线将她的背影拉出一个悠长的剪影,阮无城心中一动,问了一句,“你干什么去?”
“睡觉。”说话间她已经懒洋洋的靠上了椅背,一只手支着额头,眼皮都没抬,“人不让见,觉总让睡吧?”
“就睡这里?”
“对啊,这里多好啊,晒晒太阳,看看书,待会儿顺便看个日落,一天就这么打发了。”
阮无城似乎被她气笑了,笑了一会儿后眸底的神色逐渐变得模糊,良久,他对妍媸道:“文琴在偏厅等你,去吧。”
“啊?”她狐疑的抬眸。
主要是她到现在为止都没弄明白阮无城是怎么个意思,一会不让她去,一会又让她去,天底下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不讲理也就罢了,还那么莫名其妙,翻脸比翻书还快!
不过,她这算是解禁了吗?
阮无城见她不动,淡淡瞥了她一眼,“你想等我改变主意?”
“别别别,我马上去。”妍媸连忙起身。
以他那翻脸的速度,说不定待会儿真的会改变主意。
“妍小姐,文琴小姐在偏厅等您。”从书房出来,容叔率先迎上来,如果以句子长短来衡量的话,这是半个月来,他跟她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拿人家的薪水受人家的差事,妍媸知道他们怕阮无城,也不与他们计较,嗯了一声便径直往里走,走了一段距离突然又停住,鬼使神差的,她退回书房门口,朝里面看了一眼,阮无城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沙发上,手里拿着她刚才囫囵翻过的那本书,嘴角弯着一抹不易觉察的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