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怕她把枪口对着他吗?
“以后出门时把这个带在身上,万一遇到危险,可以防身。”阮无城淡声说,末了,又问了一句,“会用吗?”
妍媸摇摇头,实话实说,“不会。”
答案是意料之中的,上次妍媸用枪对着他时,连保险都没打开,“抽时间我教你,开枪不难,但后挫力大,容易伤到自己。”
似是没有想到阮无城会送一把手枪给她,妍媸愕然了一会儿,随后心里那股异样的情绪又漫上来,她轻咳两声,说了句,“谢谢你。”
阮无城弯了弯唇,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接着,他送她下楼,上车。
汽车开出去,车灯在前方铺展开一条光带,妍媸坐在后座上,手在手袋里握着那把小巧的手枪。
汽车开出那扇挂着冯公馆的大铁门,准备拐弯时,妍媸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阮无城还在原地,夜色浓了,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那个瞬间手枪冰凉的材质仿佛有热流顺着她的指尖涌入心里。
直到汽车消失在拐角处,阮无城还站在原地。他有些烦躁的摸出一根烟点上,狠狠抽了两口,空气里顿时弥漫开一股烟草的味道。
妍媸并不知道,她睡了一下午,阮无城便在床边看她睡了一下午,这是阮无城第一次看着一个女人睡了这么长时间的觉,原本可以早点把她叫醒的,但是他没舍得。
只是单纯的睡觉,他觉得他还可以看得更久。
在以前,这种事对他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女人嘛,多的是,漂亮的,懂事的,聪明的,体贴的,不管她们有多少种样子,最终的目的却只有一个——发泄。
发泄结束,他基本不会多看她们一眼,但妍媸是个例外。
如果阮无城愿意,妍媸现在早就是他的女人了,女人的身子要比女人的心忠诚的多,一旦身子给了谁,她们就会死心塌地,断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念想。
可是阮无城没有那么做,妍媸就像一朵漂亮耀眼的花,他当然可以摘下来放在手里好好把玩一番,可是那有什么意思呢?
他想要的比占有她的身子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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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府里一切如常,妍媸松了口气。
晚饭时绿荷告诉她二太太老毛病犯了,请了大夫来府里看,下午差小丫头过来说这段时间都不必去请安了,如果有事暂时都去找五姨太。
妍媸觉得,穆慈恩犯病是假,给五姨太下套才是真。
自大太太去世之后余杭生还没做督军时内宅便是由她搭理的,根基威望,不要太深。
帅府里的下人,个个都是人精,他们会不知道谁才是府里的正主吗?
再者说,这家岂是那么好管的?偌大的帅府,前厅后宅还有余杭生的生活起居,近身护卫,加起来百余口,不熟悉的人接过去必然是一头雾水。
况且眼下,余栩扇的婚事迫在眉睫了,筹备嫁妆宴请宾客,不能出一点差错,五姨太赶鸭子上架,她能应付的过来?
穆慈恩这个时候称病,同时把管家的权利全权交给五姨太,若是婚礼的筹备出了什么差错,别说余杭生了,单是余栩扇就不会饶了五姨太,穆慈恩这一招,表面上是向后退了,实则是以退为进。
不过不用去请安,妍媸还是很乐意的。
这大冬天的,关上院门睡个回笼觉,不失为一桩人间美事。
许是在阮无城那里睡过了的缘故,妍媸晚上睡的很晚,翻来覆去,快天亮时才睡着,后来,她做起了梦。
她梦到自己跟一个男人一起靠在冯公馆的秋千架上,似乎是春天,不时有海棠花的花瓣落在她的旗袍上,那个男人抱着她,笑着说着什么,说到高兴的地方便垂下头来吻她。
即便是在梦里,妍媸仍然觉得无比幸福。
只是男人的面容始终是模糊的,妍媸看不清楚,但是他身上的味道妍媸却熟悉的很。
是阮无城。
第二天醒来时,妍媸被这个梦吓的半死,对她而言,不啻噩梦。
那样岁月静好的画面是她一直以来孜孜以求却又求而不得的,可是……可是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怎么会是阮无城呢?
难道她对阮无城……
不不不,妍媸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她觉得一定是白天的时候被阮无城吻的太多以至于她晚上才做了那样的梦!
对,一定是这样的!
马上就要过年,不止内宅的事情多,余杭生军中的事情也多,妍媸从冯公馆回来的第二天就听七姨太说余杭生到军队驻地去了,要过一阵子才回来。
余杭生走,阮无城自然也跟着走了。
妍媸略微松了口气,起码这段时间不用担心在街上被人请走了,只是阮无城答应过让她跟冷霖沛见一面,恐怕要等到他从驻地回来之后了。
下过一场雪之后,很快就要到元旦。
穆慈恩还病着,五姨太这段时间忙的都没空找她麻烦了,妍媸听七姨太说因为婚礼的事情,余栩扇找了她好几次麻烦了,五姨太有苦难言,对着下人发了好多次火,弄的帅府的几个管事怨声载道。
四姨太陷害妍媸时七姨太替她抱过几句不平,那以后妍媸便跟七姨太走的近了一些,七姨太爱打麻将,也爱八卦,府里的消息总是第一个知道的。
妍媸也乐的维持这种表面上的交好,焦雅到妍媸院子里时偶尔手痒,妍媸也会叫上七姨太凑一桌牌局。
只是有八姨太的前车之鉴,她的防备丝毫没有松懈。
元旦焦家要在北平饭店办晚宴,特意从海城请了位当红的女星来北平城,妍媸早早地就收到了请柬,焦雅特意跟妍媸说了一次,这次请的全是商界名流,除了焦雅的先生林次长之外几乎没有政界的人,让妍媸不用担心,放心赴宴。
妍媸上午收到请柬,下午便得了府里的消息,元旦这天,五姨太要办一场家宴,府里的姨太太们都要参加。
于是妍媸开始犯了难。
她没有分身之术,焦家的晚宴跟府里的家宴,她只能参加一个。按她自己的意愿,当然是跟焦雅一起去北平饭店参加宴会,起码不用在家宴上强颜欢笑,脸都要僵了。
可若真的那么做,就是摆明了不给五姨太面子。
五姨太,实在也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
“太太,我觉得如果大帅赶不回来,二太太也未必会参加五姨太备的家宴。”绿荷见妍媸迟迟拿不定主意,劝慰道,“到时怕有的闹呢,您索性就跟林太太出去躲个清静。”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估计五姨太第一次管家也想烧上三把火,万一她想把火烧在我身上呢?”妍媸翻着那张大红烫金的请柬。
“太太放心,五姨太不敢对您怎么样的。”绿荷肯定道。
妍媸闪了闪眸,“为什么?”
绿荷欲言又止了一下,正要回答,这时院外的丫头敲响了门,“太太,孟家六姨太来了。”
妍枝雅来了?
“快请进来。”妍媸一面说一面把请柬收在一旁的小几上,收回手时腕上的镯子碰到青瓷茶盏,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
看到镯子,妍媸便想到阮无城,想起阮无城,她就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个梦。
用力晃晃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出脑外,这时妍枝雅也进了门。
落座,上茶后,妍媸开门见山,“三姐可是准备好了?何时动身,我好安排。”
“还要过几日。”妍枝雅道,她的脸色越发的不好了,想来这段日子孟梓里那个禽兽没少折磨她,“等我准备好了,会告诉你的,我今天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个,我是想跟你说,你们府里的四姨太,现在是孟梓里的座上宾了。”
“什么?”妍媸觉得自己听错了。
“被帅府赶出去的四姨太现在成了孟梓里的座上宾,听说,想要纳她为九姨太。”妍枝雅又解释了一遍。
这回妍媸听清楚了。
四姨太竟有如此手腕,离开了余杭生接着便投进孟梓里的怀抱,可是四姨太少说也有三十了,虽说不失风情,但到底比不上年轻的女人,孟梓里那么好色的一个人,怎么会愿意娶她做九姨太?
何况还是余杭生不要的女人?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曲折?
妍媸还没想明白,妍枝雅又道,“还有一件事……”
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顿了顿才接着说,“前些日子余府的五姨太问我你跟冷霖沛的关系,我之前说漏过一次,这次囫囵过去了,我觉得最好告诉你一声,免得你到时候难以应付。”
五姨太还有精力调查她,这倒让妍媸有点诧异。四姨太五姨太,这回全部撞在一起了。
“没事的,她没有证据,口说无凭。”妍媸冲妍枝雅笑了笑,然后起身去了卧室,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个黄色的信封。
薄薄的,似是装了一张纸,她将信封推到妍枝雅面前,轻声道,“你去了海城人生地不熟,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三姐你收下。”
妍枝雅微愣,旋即打开了信封,里面是一张银行的存单,数目不是很多,但对妍媸来说也绝不是一笔小数目。
之前在妍府妍豪浩给她们的零花钱很少,存不到什么私房钱,嫁人之后,钱也是勉强够花,剩下的多半是珠宝首饰,一时变不了现。
妍媸的这些钱,多半是她母亲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