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我怎可能胡说八道?那可是咱们主子留下的唯一血脉,我比谁都要关注这件事,放心,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面发展,卫瑜琛这条狗命,早晚要被蚕食掉。”
提到卫瑜琛时,琉樱眼底一闪而逝的狠辣毒芒,饶是如烟看了,也忍不住心悸,“你,你是咱们四个当中唯一会武的,既然离开了这个牢笼,为什么还要回来?”
琉樱盯着她,“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如烟一噎,微微垂眸,声音飘忽:“我不想未来的某一天,娘娘坟前,却连一个烧纸的人都没有,琉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听言,琉樱紧紧的搂住她的脖子:“傻丫头,就算我们将来都死了,娘娘坟前也会有人去烧纸的,所以,你就放心吧!”
如烟眼泪汪汪的看着琉樱:“真的,真的吗?”
“真的,这是真的,因为……。”
当琉樱轻轻的在如烟耳畔吐出一句话后,如烟身形一震,僵在原地,她不可思议的抬眸:“你……。”
“相信我,这是真的,因为是我亲眼看着娘娘咽气的,娘娘为了等我,假死,蒙骗了那些人。”
话到这里,琉樱目光一狠,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恨意:“当年,我拼死赶到将军府的时候,满地的尸体,浓重的血腥味儿即便在滚滚烟雾中,也是那般的刺鼻,整个将军府就好像一座坟场,到处是死尸,到处是血,到处是泪……。”
“在那当中,我看到了咱们的小喜鹊,看到了咱们的锦墨,更看到了大将军,少将军,还有,还有好多好多的孩子,他们,一个个都瞪大眼睛,浑身是血的趴在地上,眼底的不甘却惊恐,这些年总会浮现在我的眼前,还有,还有咱们的娘娘,你们都只知道她死了,可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不知何时,眼泪再度蓄满了眼眶,她拼命的想要止住,可却怎么也止不住,面对琉樱突如其来的提问,如烟突然有一种非常后怕的感觉,她颤抖着声音,目光直直的看着她,“怎,怎么死的?”
“娘娘当年就已怀孕八月,可是这个狗皇帝竟然连他亲生的孩子也要舍弃,逼的娘娘自我了断,娘娘为了保住孩子的命,竟然,竟然亲手,亲手将那狗皇帝送给她的匕首,插进了她的胸口……”
“等我赶到的时候,她的血几乎已,已经流干,我亲眼,亲眼看着她咽了气,如烟,你知道我的心有多么的苦吗?如果不是为了,我,我真想随娘娘就这般去了。”
“可是我不能,我身上所肩负的,不止是娘娘的希望,还有将军府三百八十八条人命的仇恨,我要为他们报仇,我要让天下人知道这个狗皇帝曾经做了什么。”
“所以,我不能死,不止是我,你也不能死,我们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对面的如烟早已泣不成声,眼泪干了流,流了干,整个人仿若一瞬间,憔悴了不少。
琉樱看着这样的如烟,心疼的握住她的手:“烟儿,莫要哭了,想想死去的喜鹊、锦墨,想想咱们的娘娘,无论如何,我们要撑过去,一定,一定要撑过去!”
如烟用力的点了点头,四目交织的瞬间,她们眼底闪烁着的坚毅与决绝,是支撑她们彼此活到现在的唯一动力。
这一夜,不止是如烟彻夜难眠,便是连琉樱,也满腹愁事无处倾诉。
可是,当第一缕阳光照射进她们房间的时候,原本黯淡憔悴的容颜,却突然焕发出一种活力。
她们猛地从床榻上走下来,站到窗前,伸出手,去触碰那道刺目的阳光,氤氲着水汽的瞳眸中,锐利的冷芒一闪而逝,再抬头时,却已然恢复到以往的形象。
她们可以悲伤,却只能在无人的时候暗自抚慰自己,绝不能在人前向他人袒露心迹。
因为,她们要戴着面具而活,不管是曾经,还是将来,大仇未报之前,她们永远只配活在阴暗的面具下。
而这,是她们唯一能够为杜云歌所做的。
一日为主,终生为主,为了那同一个目标,为了她们姐妹在十二年后团圆,为了心中共同守护着的秘密,她们要坚强,要不惜一切代价的完成那个宏伟而远大的目标。
卫瑜琛,这辈子,你的卫氏江山,注定要被杜氏所终结。
今生今世,不死不休!
娘娘,你若在天有灵,请一定一定要保佑我们,保佑您的孩子,保佑我们这些为了杜氏一族,而为之奋斗的所有人,倾我所有,也要让卫氏江山付出应有的血的代价!
又是五天马不停蹄的奔波,卫玠一行人总算到达了京城,回到了府内。
“你需要休息吗?”话虽这么问,可他眼底的焦灼却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灵鸢配合的摇摇头:“还是先去看看病人吧!”
卫玠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接着,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下,竟然拉着灵鸢的手,往幽月湖的方向走去。
凤王府的禁地,早在她未入府之前就有了解,倒是没想到,她第一次踏入这里,竟然是因为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
由于两人目前都不能动用内力,是以要靠青辰四人带着飞跃幽月湖。
站在幽月湖岸,看着面前绿草茵茵,隐在竹林中庄严肃穆的幽月楼,灵鸢有一瞬之间的恍惚,她竟就这么走进了他的禁地,真是不可思议。
本以为人就在幽月楼,不曾想,他带着她进了书房的密道,密道窄而长,一走进里面就感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灵鸢想起这幽月楼附近除了水就是水,不由吃惊的看着卫玠。
“你竟然在水下挖了这么条密道?这,这条密道通到哪里?”
卫玠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通到一个安全的位置。”
这条通道很长,以他们的脚程竟然走了两刻钟,本以为走出密道会是一个封闭的环境,不料呈现在她面前的,竟然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非常的漂亮。
四周围更是被大气别致的亭台楼阁所环绕,园中更是奇石罗布、古柏藤萝,偌大的院子看上去生机勃勃,充满人文情趣。
只需一眼,灵鸢就喜欢上了这里,但同时她亦笃定,这里已经不是凤王府。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这应该是附近的某个大户庄园,因为地下的地道机关密布,走起来更是复杂,她根本就无法辨别方向。
“高,真是高啊!”
只消稍微一联想,就能够想象出设计者的良苦用心,能将人安顿在这里,可见这个人与他来说,是何等的重要。
只是,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人藏的这么深呢?
难道这个孩子身上,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知不觉间,他们便入了竹林深处,看着不远处若隐若现的两层竹楼,灵鸢看了眼停在附近凉亭的卫玠,挑了挑眉:“到了?”
“若灵,若雨!”卫玠没有回答灵鸢,反而对着空气喊了声。
“属下在!”很快,就有两位身着青衣罗裙的年轻女子旋身而落。
“今日起,你们俩个负责王妃的日常起居。”
“是,王爷。”
交代完这一切后,卫玠站起身:“晚饭她们会负责,有什么需要尽管提。以后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待在这里。希望你能尽心的治疗他,如果治不好,你也别走了。”
灵鸢朝天翻了个白眼儿:“你又来了,这话你不厌烦,我还烦呢!”
卫玠缓缓转过身,眉眼之间满是疲惫之色:“你若能医好他,条件任你开。”
“好好好,我答应你还不行?尽力而为,行不行?”
“你稍作休息,一会儿我带你过去。”
卫玠似是累及,淡淡的朝她摆了摆手,就带着青辰四人离开了。
灵鸢看着他的背影,唇角微勾,看来上次的恶作剧,伤了他的元气啊,这么多天了,似乎也没有调养过来,想来,也让他长了记性吧?
“王妃娘娘,奴婢带您回房吧?”
主子的态度已经摆在那里,尤其这位王妃还能和王爷如此对话,若灵、若雨自是不敢怠慢。
灵鸢回眸打量二人,皆眉清目秀,举止有度,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人,想到二人的出场方式,不由挑了挑眉:“武功不错!”
若灵、若雨立即垂眸:“谢王妃赞赏,属下还远远不够。”
“那你们是来监视我,还是来伺候我?”灵鸢挑了挑眉,笑看着两人。
“奴婢不敢,奴婢是奉主子爷的命令,来服侍王妃娘娘您的。”
她虽然是在笑,可这两丫头却不是傻子,明显感觉的到那不达眼底的笑。
“也罢,奔波一路,是要梳洗一下,走吧,回房。”
若灵、若雨不由松了口气,继而更加尽职尽责的为她介绍这个府邸的布局。
府邸看似不大,实则实中有虚,虚中有实,遍布阵法,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要了命,这也是为什么她来到这里之后,她们第一件要做的事。
灵鸢原本还好奇这个府邸到底处在哪个方位,后来一想,还是算了吧,知道的越多,对她越没好处。
尤其,这里的人还是让卫玠那般牵挂的人,她还是少触这根逆鳞为好。
此府是五进的大宅,灵鸢被安排在了四进,据说是为了方便给小公子诊治,因为卫玠和小公子住在五进。
这边的设计风格更倾向于返璞归真,一应装饰布局都很风景化,说明主人很注重环境所带来的影响。
本以为这里鲜少会有外人来,房间神马的会很简单,倒是没想到这里竟丝毫不比逊色她的陶然居逊色。
甚至可以说更胜一筹,被褥什么的也都是新换的,摸上去触感很好,很是柔软。
若灵一边铺床,一边对灵鸢道:“王妃娘娘,您可以稍事休息,晚膳准备好了,奴婢会来叫您。”
若雨拉开衣柜,入目的一套套崭新的衣裙让她诧异的挑了挑眉。
“这些都是王爷提前安排的,都已经清洗过,王妃娘娘若是不喜欢,可以重新做。”
衣柜中的衣裙皆是按照她的衣着喜好赶制的,暗色系,简单大方,没有所谓的繁琐工艺,料子也皆是上乘,便是连尺码,也合适的惊奇。
他怎么知道她的尺码?还提前准备好了这么多里里外外的全套衣装?
不过想归想,却还是欣然接受了。
在摸过、抱过之后若还估摸不出她的尺码,对于这个男人来说,也算是个小小的侮辱吧?
香喷喷的沐浴之后,灵鸢屏退了左右,舒舒服服的躺在柔软的榻上,香甜的入睡了。
一刻钟后,若灵、若雨来到主院,卫玠已经沐浴更衣,但还没有入睡,一袭白衣,慵懒的斜靠在软榻上,看到二人,从书卷中抬首:“睡了?”
“回王爷的话,王妃娘娘已经睡了,看样子很是疲倦,对于爷的安排,也没有任何的不满。”
“恩,若是中间她不醒,就让她睡吧,养好精神,才能为隐儿诊治。”
“是,王爷,奴婢知道了。”
“下去吧!”若灵、若雨立即行礼跪安。
“青辰。”在两人离开后,卫玠不知怎的,却没了睡意,看了眼外面还亮堂着的天色,眉头皱了起来。
“七哥,您叫我?”青辰顶着偌大的黑眼圈从外室跑了进来,卫玠眯着眼睛瞪过去:“关于那个‘杜字索命’的案子,你们调查的怎么样了?”
一听此话,青辰立即清醒了几分:“据调查,这是一个江湖组织是所为,不过,是哪个组织,暂时还未调查出来,自打上次最后一次的屠杀后,已经沉寂了一个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风头太盛,所以隐匿了。”
“但是,咱们的人已经都盯着呢,甚至于,将当年与杜家案子有关的人都做了严密的布控,一旦有消息,就会在第一时间报备给您!”
“宫里呢?可有调查?”
“调查了,不过,该有的痕迹,都被咱们的人抹去了,那边,迄今为止,什么也没查到。”
卫玠挥挥手,青辰退下,室内再度陷入安静……
第二天清早,灵鸢是被清脆的鸟叫声以及刺眼的阳光所叫醒,刚睁开眼还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强光照射,待她眯着眼睛从床上坐起,用手遮挡着眼睛打量着自己所在的环境时,才恍然想起她这是在卫玠的庄园里。
不雅的打了哈欠,伸了个懒腰,灵鸢僵硬着身体跳下榻,走到衣柜前,拿出一套黑色的罗裙换上,披散着头发走出了内室,听到声音跑进来的若雨看到灵鸢利落的打扮,不由惊呼一声:“王妃娘娘,您怎么起来了,也不叫奴婢一声。”
“无妨,我习惯自己来,给我打点水,我要自己洗漱。”
“是,奴婢这就去。”趁着这功夫,灵鸢一边做着伸展运动,一边漫步在小院里,打量着这里的环境。
昨天太累,她都没有注意到,今个儿才发现这个院子还不小,院前种满了月见草、洋桔梗、月季、毛地黄等花卉。
虽然不如牡丹那般贵气,但胜在小家碧玉,颜色复杂,看起来也是让人眼前一亮,尤其是在这清晨中,立在这花丛中,更是美得让她止不住深呼吸。
不是季节的花卉也能开的这般好,可见是有人专门培育出来的。
院中还有一个大水缸,里面种着一株含苞待放的睡莲,仅是看着,就让人迷醉,一旁还有夹竹桃树、桃树,打眼一看,这完全就是置身于花的海洋,灵鸢的心情一下子高涨了不少。
结果,只顾着观赏的灵鸢,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一件事,看到端着早膳进来的若灵若雨:“昨天你们怎么没叫醒我?这,这岂不是耽误了你家王爷的时间?”
“王妃娘娘不用担心,是王爷吩咐了的,知道您累了,所以就没喊醒您,说今天养足了精神,更有利于小少爷的病情。”
灵鸢脸上一红,都怪自己睡的太死,当即也不敢再耽误,匆忙吃了早饭就去看病人。
灵鸢被带到了卫玠所在的主院,看到她精神还不错,他挑了挑眉:“可休息好了?”
“嗯,病人呢,带我去见他。”卫玠屏退左右,领着灵鸢走向隔壁独辟而出的小院子。
刚入院子,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儿,灵鸢吸了吸鼻子,微微皱眉:“地黄、百合、紫菀、白及,病人咳血吗?”
卫玠诧异的回眸:“是,不但咳血,还有很多并发症。”
“他服药,很多年了吗?”这些药格外的厚重,走进这个小院,感觉四周围的墙体上,都被药给熏染多年。
“三岁之后就这样了,十二年了吧,他还是个早产儿,大火之后,火毒攻心,皮肤溃烂……。”
灵鸢见他眉宇间流露而出的痛苦,不由心下一叹,虽然还没见到人,但是仅是闻闻这些药,就觉得这孩子能活到现在,着实是个奇迹。
心道,倘若没有卫玠这样殷实的背景支撑,只怕他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当他真正看到那个被卫玠疼在心坎里的少年时,却还是被惊得连连倒退,如若不是卫玠及时扶住她,灵鸢只怕要退到门槛上。
眼前的少年,哪里还能被称之为少年?
他脸色惨白,没有半分血色,骨瘦如柴到皮包骨的地步,许是常年不见阳光,又缠绵病榻的缘故,他明明十五岁,却瘦弱的如七八岁,便是连头发也稀疏的宛若年过八旬的老人。
甚至于面上、手腕上等这些裸露出来的皮肤上,还出了一些类似于老年斑的斑点,只不过这些斑点呈黑色,显然是体内毒素排不出去,已经波及到全身了。
他的眼窝凹深,嘴唇干裂,如果不是那微微起伏着的胸膛,她甚至以为躺在这床榻上的,是一个已经死去多日的人。
他的脸几乎已经变形,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手足干瘪的只剩下一层皮,让人看了,忍不住潸然落下。
“这孩子,真的,真的已经十五岁了吗?”灵鸢看他这样,忍不住捂住唇,红了眼眶。
卫玠无声的隐去眼底那抹痛,“你,给他瞧瞧吧?他一个月里,能有十天清醒着,已是不错。”
间接的解释了,为什么昏睡不醒的原因。
灵鸢强忍心下的酸涩,小心翼翼的走到床榻前,仔细检查了下少年的周身后,这才号上了他的脉搏,没想到这一把脉,竟然用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
“怎么样了?”当灵鸢收回手的时候,卫玠紧张的上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