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回京,你势必要做好应对的准备了……,”
灵鸢撇了撇嘴,“从我嫁给你之后,就已经做好准备了。放心,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我心里有数。”
卫玠如此明显的提醒,看来是要有大动作了,其实想想,溯光这个人,还真不值得他如此大费周折的跑到燕国来,她就不相信这几天他会安安静静的待着。
这个男人,看起来什么也没做,事实上,却早已运筹帷幄之中了吧?
“你说,这玉痕找公子衍做什么?还下这么大的功夫?”
卫玠舒服的往后一躺,笑的人毛骨悚然,不知其意。
“你就等着看好了。”那模样,分明就是知道了什么,可无论灵鸢怎么旁敲侧击,他就是不答。
两天后,卫玠收到了来自京城的信,看完之后,他的脸色倏然间一变,灵鸢眼神微瞥,带着疑问的眼神看向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青辰,速速回府!”卫玠一声令下,青辰马鞭一扬,马车的速度陡然提升,惯性之下,灵鸢被颠的七荤八素,不得已之下,牢牢的抓住卫玠的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对于她本能的反应,卫玠不但没有任何的厌恶,反而反手把她握得更紧,目光中满含紧张与不安:“帮我救一个人。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也要把他救活。”
很难想象,她会在卫玠的脸上,看到这样紧张的表情,原来,所谓的战王也不是所向披靡的,他也有紧张,也有惧怕,更有担心的人。
不用看信上的内容也猜得到,定然是又有要紧的病人给她看了,而且,所料不错的话,这个人对于卫玠的意义,只怕非常人能比拟。
“是什么样的病人?”
“一个孩子。”卫玠抿了抿唇,眼光凝起,“刚刚满十五岁的孩子。”
灵鸢费解的看着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也才十八吧?称人家十五岁的为孩子,那你算什么?我又算什么?”
卫玠目光深幽的看着她,淡淡道:“你不懂,在我看来,他就是一个孩子,一个没爹没娘的可怜孩子。”
“啊?他的父母都不在了?”
这么可怜?
灵鸢微微蹙眉,下意识的想起自己,话说这世上命运多舛的倒霉孩子怎么这么多啊?
“那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三岁那年中箭,被火烧,整个背部被烧的焦黑,溃烂……”
“什么?”灵鸢心头蓦地一惊,心抑制不住的揪在一起,“怎会如此严重?”
他深深的看了眼灵鸢:“这个孩子对我来说,很重要,几乎等同于我的生命,他活着,我亦活着,他若死了,我便没了再活下去的必要,所以,请你一定一定要治好他的病。”
“让他可以像一个正常的孩子般正常行走,正常跑步,这是我唯一的请求。你若是能治好他的病,我卫玠此生,定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灵鸢眼底满是震惊,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这样,会让我有压力的,毕竟,我到现在还未曾见过那个孩子,万一……。”
“没有万一,你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男人的霸道,让灵鸢微微蹙了眉:“王爷,这个世界上,可没有所谓的绝对,就算我医术高明,却也担当不起你这个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责任。”
卫玠看着她,清眸之中满是冷意:“你必须要成功。”
灵鸢冷冷的扯动嘴角:“威胁我?”
“如果威胁对你有用的话,本王不介意这么做。”
听着某人越来越强势的话,灵鸢突然觉得自己貌似无意间登上了一条让她悔恨终身的贼船。
“所以,你费尽心思娶了我,其实,也是为了这个人?”
“这么说的话,似乎也没错。”
他的承认,让灵鸢觉得心里很不舒服,虽然明知道双方是互相利用,他这么说,也无可厚非。
可,为什么她的心会骤然间一疼呢?
落寞被她很要的遮掩在眼底,再抬头时,目光已淡漠如水。
“听你这意思,我要救不活还要为他陪葬?殿下,你不觉得你的要求太过分了?我是人,不是神,做不到你所谓的绝对!”
“他不能死,灵鸢,你必须要救活他。”
灵鸢越发冷寒的看着他,“我只能对你说,我会尽力而为,但却不能保证一定会救活他。毕竟,他已经病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你都没办法将他治好,凭什么我一出手,你就给我如此大的压力?”
“别拿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压我!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大夫,也绝对没有绝对的坏大夫,任何人,都是以所谓的价值来衡量一切的。”
“我灵鸢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接触过的病人,并不比你杀的人少。人性之贪婪,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演越烈,这些不是有据可依的。”
“不管你曾经何等的风光,可若是病了,还不是掌控在我们医者的手掌心?而作为医者的我,也不过是尽我所能好心帮他们一把,让他们在濒临死亡的时候,真正意识到亲情、爱情、友情的重要性,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灵鸢这话,不知怎的,却让卫玠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只不过让那些能活两三年的人,寿命一下子缩短到两三个月或者……嗯,几天罢了。”
灵鸢漫不经心的话,让卫玠头顶直冒寒气:“你这是反过来威胁我?”
灵鸢嗤笑出声:“我说了,我不是被威胁到大的,救活最好,救不活,你还想让我陪葬不成?如果是这样,那我现在告诉你,我拒绝。”
她眼底的坚决与不可一世的较真风格,竟让他莫名的皱紧眉头。
“本王不问过程,只问结果。”
灵鸢冷笑一声,“世界上没有哪个大夫敢在没有看过病人的前提下,下任何笃定的答案!”
当即侧过身子,拿起桌案上的书,随手翻了起来。
卫玠目光幽暗的看向窗外,灵鸢所言,他又何尝不知?
只不过,因为她不是一般的大夫,而他,亦需要在她这里得到些许的精神安慰罢了。
可她却如此的谨小慎微,不留一丝希望给他,卫玠直觉大脑此时一片空白,心心念念的,也只有那个孩子的安危。
连夜不停的赶路,人和马都有些承受不住,当马车好不容易停下的时候,已经到了两天后的未时。
灵鸢捂着干瘪的肚子,脸色极差的走下马车,脑袋发懵的看着路对面的食锦楼。
“没想到吃顿饭也这么不容易,我可是从今个早上饿到现在!”
卫玠眼皮也不带抬一下:“时间紧迫,不想吃就继续走。”
“你!”灵鸢正要上前理论,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小乞丐,‘嘭’的一声就撞到了她的身上,灵鸢微微一愣,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小乞丐已然跑远。
她一摸自己的身上,面色刷的一变:“不好,钱袋掉了,好你个小贼,居然敢偷姑奶奶我的钱袋?赶紧给我回来,站住!”
青夜、青玄神色一动,正要追出去,卫玠的声音却不远不近的传来:“不用,她应付的过来。”
想到灵鸢的身手,还有满满身的毒物,区区一个小毛贼,似乎,还真的不再话下。
没想到这一口气,竟然追了近三公里,当绕了大半个城镇的灵鸢气喘吁吁地的坐在镇子外的大石头上,朝小乞丐摆手的时候,那小乞丐不但没有跑,反而一蹦一跳的朝她跑了过去。
单膝下跪,一脸恭敬:“属下石蕊,参见庄主。”声音清脆,宛然是个女娃娃。
“起来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石蕊抬起头来,稻草窝似的头发下,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水灵灵的看向灵鸢。
“回庄主的话,属下本就在附近执行任务,接到五少的信,就顺便跑了这一趟。”
灵鸢接过信,朝她摆摆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得嘞,那属下就不多留了,主子,您多保重。”
灵鸢捏了捏石蕊的脸:“你这幅打扮,我差点认不出来,回去吧,万事小心。”
小乞丐朝灵鸢点了点头,直接出了镇子。
直到她走远,灵鸢才打开那封来自华贸的信,细看之下,不由心惊,呐呐摩挲着手里的纸张:“紫凰宫?居然是紫凰宫?”
回到食锦楼时,卫玠已经开吃,不等灵鸢落座,他淡瞥了她一眼,看向她身后。
灵鸢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登时恼了:“你,你别太过分了。”
青辰他们四人一桌刚刚好,八菜两汤,吃的正嗨,看到他们看过去,咀嚼食物的动作一僵,连忙站了起来。
“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们。”
灵鸢朝他们摆摆手,回头看向卫玠,眼底意思很是明显。
她身为他们的王妃,怎么也不能和他们去用一桌吧?
可是身为她夫君的他做了什么?
放着一桌美酒好菜独享也就罢了,竟然让他的王妃去跟他的属下挤一桌?
“你真让我跟他们挤?”
灵鸢立即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瞪着他。
不料,卫玠却眉梢一挑,“你的晚膳在那边。”
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灵鸢再度愕然。
老天,她这位王爷夫君对她还真是够意思啊!
旁边的桌子上刚巧端上来两菜一汤一饭,看起来似乎是不错,可关键是,比起他自己的四热四凉两汤,那简直就是……
就连青辰他们四个的伙食,也和卫玠不相上下,凭什么到了她这里,就如此的不公?
“你打发叫花子呢?”
灵鸢可以委屈旁的,可在饭菜的规制上,从来都不含糊。
本想着出门在外不容易,能忍就忍了,可饿了一天竟然获得落差如此大的待遇。
那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厮是因为她先前威胁他,觉得她不能尽心为她救治病人,是以想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你怎滴这么小气?”
卫玠没什么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到底是个女的,是不是也该在乎一下自己的形象?”
“现在来嫌弃我了?我早就告诉过你,我这身肥肉,不是吃起来的,你这分明就是鸡蛋里挑骨头。”
“你不是有钱袋?”自己加好了。
见她毫不领情,卫玠也不多说。
“你还让我自己花钱?”
灵鸢声音陡然拔高,立时引来周遭人的注意。
她愤怒磨牙,他却不以为意,继续优雅用膳。
只是,当她看到卫玠意味深长的朝她挑眉时,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的本意,似乎是……
“算你狠!”灵鸢愤愤然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筷子,看着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炒青菜与煎豆腐时,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停的告诉自己,要稳住,要稳住。
千万不能和这个眦睚必报的男人一般见识,她认真就输了。
好在不是没饭吃,再不济,不是还有鸡蛋汤?
就算要滚蛋,也要先把这菜和汤吃完再走不是?
可当她艰难的咽着这干巴巴的青菜,望着青辰口中肥肥的红绕肉时,不忘泪牛满面的数落石蕊那丫头不厚道。
拿了她的钱袋怎么就不知道还给她呢?
但凡她有一毛钱,也不至于让这个男人这般嚣张啊,他娘的,他就是故意的,绝对就是故意的!
明知道石蕊是她的人,所以不派人跟上去。
明知道她就那一个钱袋,丢了就没有了,尤其那里面还有她从玉痕手里讹来的一万两金票啊!
一想到那一万两金票,她就气的肉疼。
愤愤的嚼着嘴里的青菜杆儿,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嚣张拿捏她的男人,这个男人属鬼的吗?
怎么事事都料准了?她可是要和他过一辈子啊,岂不是永远要被他吃的死死?
越想越憋屈的灵鸢,眼珠子一转,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端着自己的菜盘子,朝卫玠走了过去。
“爷,你这么多菜,吃得完吗?不然,赏我点儿?”
卫玠漠然的扫过她的脸,在她期待的目光下,一筷子敲掉她的手:“不、行!”
灵鸢磨了磨牙,“你确定?”
“你可以试试看!”擦,这厮的威胁越来越明显了。
可是,她真的好想吃肉啊,没有肉,哪里有力气吗?
想到这里,她也顾不了那么多,瞅准机会,立即下筷,飞快的将每一个盘子里的菜都捞了一些。
因为动作太过粗鲁和夸张,卫玠脸色极差的看着她,半天没说话,也根本来不及阻拦,眼睁睁的看着她在他盘子里下筷搅动捞走,动作一气呵成,想不佩服都难。
得到食物的灵鸢也不看他,端着盘子就走,一个人吃的嗨皮无比,满足的不得了。
果然,这抢来的食物吃起来就是带劲!
她的攻势,反倒让一旁的青辰四人目瞪口呆。
老天,他们的王妃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居然还敢从他家爷的嘴里抢食吃?
尤其夸张的是,他们家王爷只是脸色稍难看,居然没有发怒?
自来洁癖的他,在王妃动用过他的饭菜之后,也没露出任何厌恶嫌弃的表情,竟然就这么的,吃了?
天啊噜,今个儿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吧?
美美的饱餐之后,队伍再度出发,先一步上了马车的某人心情无比愉悦,嘴角止不住的向上扬起。
这让后上车的卫玠眉心轻蹙,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
惹得他即使上了马车,精神也是高度集中,感官大开。
灵鸢心情极好的哼着歌,一边翻看她拜托青辰给她买来打发时间的古代版小说,一边磕着从青玄那里勒索过来的瓜子和点心,心情美美哒!
队伍出发半个时辰后,卫玠突然觉得自己的肚子有些不对劲,咕噜噜的叫个不停不说,还特么想放屁,一个接一个的,闹得他在马车中,那是坐立不安,憋红一张俊脸,死死的盯着灵鸢,咬牙切齿:“你做的?”
他的反应,让灵鸢一边捂着鼻子,一边瞪大眼睛,拼命的摇头:“冤枉。”
只是心里面,却要笑岔了气儿。
可怜的卫玠现在也没空搭理他,朝着车窗外的青辰喊道:“停,停车!”
等青辰他们打开车门,看到面色惨白,额上不断渗透出细密汗珠的卫玠时,唬然吓了一大跳:“爷,您这是怎么了?”
“快,快扶我下来,我要,我要,出,出……。”
青辰一听,立即背起卫玠就往附近的林子里跑,看到这情形,青玄也是急的团团转:“怎么回事啊,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
话到这里,他声音突然一窒,转眸看向至始至终都紧闭着的马车车门,平时属她最热闹,怎么这会子,这么安静?
事实上,不是安静,而是她已经乐的笑趴在地上了,当青玄的声音在车窗那儿响起的时候,灵鸢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止住了笑。
当即打开窗户通风换气,艾玛,可把她熏死了。
“夫人,王爷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肚子疼起来,一会儿您给王爷看看?”
“好啊,没问题,这点小事,轻松的。”
青玄立即感激的朝她道谢:“那就劳烦夫人了。”
没想到这一等,足足等了一刻钟,当青辰扶着走路略显狼狈的卫玠走过来的时候,青玄立即上前对他道。
“爷,您是不是吃坏东西了?要不然,让夫人给您看看吧?”
他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卫玠的目光倏然一狠,一脚朝他踹了过去:“滚!”
青玄捂着自己的pp,不明所以的看向青辰,青辰黑着脸朝他挥了挥手,意思是哪儿凉快去哪儿。
青玄这下更委屈了,他这是得罪谁了啊?
杀人不过头点地,赖好给他个理由吧?
这什么都不说,还不让问,不是要憋死人吗?
“爷,您这情况,只怕是不能骑马,不如……。”
“闭嘴,扶我上马!”
让他和那个黑心肝的黑胖子共处一室?那还不如杀了他!
可怜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以为那女人在马车里动了手脚,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会光明正大的在他的饭菜里下毒。
灵鸢挑他的菜,可不是随意挑的,那是有预谋的。
等了半天的灵鸢没想到卫玠还挺有骨气,不由赞赏的朝他挑了挑眉。
你能坚持一次,难不成还能坚持一路?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何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