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发金冠,面容如玉的卫瑜琛看着斜靠在床榻上,满头墨发随意披散着,精神看起来并不怎么好的卫玠,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因着疤痕的关系,使得卫玠即使病态的脸也带着一丝狰狞,唇色亦带着一抹不正常的白,裸露出来的手臂上,发白的肤色将青筋衬得越发的明显,突兀。
房间中弥漫着厚重的中药味儿,并不像是一天或者半个时辰内形成的。
卫瑜琛走到床榻边,微皱眉头,“怎么病的这么严重。”
如果是作假,那未免也太真了些,难道,他的旧疾真的复发了?
卫玠低敛着眸,淡淡的看了卫瑜琛一眼:“劳皇兄牵挂了,此乃旧疾,无碍的。”
看他一副早已习惯的样子,卫瑜琛越发的确定了他刚刚的揣测,想到这里,立即向后看去:“温太医,快过来给凤王瞧瞧。”
温太医,太医院新晋院正,年约三十,很是年轻,长得一副文雅书生模样,看到卫玠,恭敬的行了个礼。
卫玠没什么表情的伸出自己的手臂,对他轻轻颔首:“有劳了。”
温太医受宠若惊的道:“不敢,这是微臣应该做的。”
当即静下心来,用心的探查起卫玠的脉搏来。
彼时,卫瑜琛已经坐到卫玠的身边,以埋怨的口吻道:“早知道你病的这么严重,朕早就该来了,朕还以为你又像以前一样,”
卫玠轻扯了下唇,淡淡道:“臣弟的身子自来就是如此,旧疾更是无法预料何时复发,这次出去透支了本元,是以看起来才会这般孱弱,修养一下就行了,劳皇上记挂了。”
“朕带了不少药材过来,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臣弟谢皇兄赏。”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如何了?”当温太医的手从卫玠脉搏上移起来,卫瑜琛忙关切的问道。
温太医抬眸朝卫玠看过去,“王爷,微臣想再看一下您的舌苔和眼睑。”
卫玠配合的颔首,闭上了眼睛,伸出了舌头。
好一番查看之后,温太医难掩心中的诧异,“王爷脉象很是微弱,内耗严重,诸多器官受到重创,本元体更是有油尽灯枯之兆,按理说您的情况应该更为严重才是,没想到王爷看起来,似乎比微臣想象的要好,敢问王爷,可是有人为您诊治过了?”
卫玠毫不隐瞒的颔首:“本王经脉尽断,本元破裂,是未来的凤王妃帮本王度过了危险,只不过亏损太过,还需要静养。”
温太医立时露出敬佩的神色,“难怪,难怪,微臣就觉得这样的情况下,王爷还能支撑下来,委实不可思议,原来已经有高手为王爷做过诊疗,”
“很严重?”一旁的卫瑜琛总算听出来了,俨然,卫玠的情况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回皇上,凤王殿下的身子目前极度虚弱,的确需要卧床静养半年以上方可,甚至每日都需要药物吊着,”
温太医的话还未落,卫瑜琛就已扭头皱眉看着卫玠:“你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卫玠听言,淡淡的道:“对手是龙帝国,臣弟不敢马虎,能侥幸活下来,已实属万幸,让皇兄惦记是臣弟的不是。”
“都这样了,还说什么混话?修养半年,那你的婚事,”
卫瑜琛这边还未落音儿,卫玠已不甚在意的道:“臣弟的病虽然重,但也不至于连成婚都困难,所以皇兄无需顾及,日子定了,知会臣弟一声即可。当然,如果可以的话,还希望日子靠前一些,越快越好,毕竟,臣弟的身体还需要未来的凤王妃来照顾,皇上您说呢?”
卫瑜琛挑了挑眉,“真是难得,据朕所知,你对这桩婚事,至始至终可是都瞧不上的。”
卫玠面无表情的道:“瞧不瞧得上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桩婚事是皇兄给臣弟指的,皇兄以为好的,那自然就是好的,何况,未来的凤王妃的确比臣弟想象的还要好,这次若不是她,臣弟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感谢皇兄的体恤,如果不是您,臣弟恐怕还没有这么好的运道。”
卫瑜琛心中暗恨,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攥紧,看向卫玠的表情,更加的阴晴不定,偏偏,在卫玠说了这样一番话之后,硬是将他想要说的话给堵得,该死!
他心中低咒一声,再抬眸时,却隐去了所有的情绪,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既如此,皇弟就好生休息,其他的事你无需担心,自有朕来安排。”
“那就有劳皇兄了。”卫瑜琛僵硬的笑了笑,便摆驾回宫。
回宫的路上,卫瑜琛扔不死心的问温太医:“老七的病,果然很严重?”
温太医自是不敢有丝毫的隐瞒:“回皇上,凤王殿下的确内虚损耗严重,先前必定是受过重创,而且微臣也注意到,王爷的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痕,甚至还有烧伤的痕迹,这些痕迹都是不久前留下来的,虽然结了痂,但伤口很新,不似作假。”
卫瑜琛皱眉:“他这是在哪儿受的伤,为什么回来的人中没有人知道?”
“这……,微臣不敢妄言,”
那些跟着去的将士,能活着回来已经是大福,以他们的实力,哪里是龙帝国那些人的对手?
凤王此次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必是遇到强敌了,连那些人都不知道,足以可见这人的实力必然已经高到连他们都无法察觉的地步。
思之际,不由默默的为这位一心为司幽国的战王拘了把同情泪,明明如此忠心为国,为什么皇上却从未相信过他?
猜忌,多疑,冷漠,冷血……
就是不知这一次,凤王能不能平安度过了。
直觉的他以为,皇上应该不会这般轻易放过一举歼灭凤王余党的机会。
如果他真的这般做了,呵呵,恐怕司幽国的天,都要塌上半边吧?
不过想想,皇上似乎也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了。
上一次是护国将军府,是先皇后,那么这一次呢?
温太医几乎不用去想,也基本已料到凤王的结局,会是什么了……
回宫之后,卫瑜琛捏着眉心,沉默许久之后,方才看向自己身边的文德和萧肃:“你们俩,如何看?”
萧肃漠然的开口:“是真的。”
文德公公也是一脸笃定:“奴才也瞧得出来,王爷他,是真的病了,而且看情况,很严重。这次和之前的情况都不一样,满屋子的药味儿,做不得假。”
卫瑜琛却拧着眉心,反问——
“如果他真的病成这样,那是谁劫走了朕的信件?你们说说看,现今还能有谁更为关心这个郦鸢?”
此言一出,文德和萧肃同时沉默了下来,的确,除了卫玠之外,还能有谁比他更加的关心这桩婚事的呢?
能够悄无声息的截掉皇帝的信使,这绝非普通人能够做到,难道,这真的是凤王私底下做的?
“他身体病了,脑子可没病,他私底下圈养的手下,就连朕也不敢低估,不是他又能是谁?更何况,刚刚不是还若无其事的提到这桩婚事?看来,这家伙难得认真起来了。”
以前,不论他做什么,他始终一副兴致缺缺,爱答不理的样子,哪怕他派人去刺杀他,他也从未表现的像今日这样,这般的在乎。
他越是这样,他越是不安。
如果放任下去,只怕卫玠的翅膀会更加的硬,到了那个时候,他还能斩断他的羽翼吗?
卫瑜琛越想,脸色越是难看,既如此,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间抬眸看向萧肃:“你亲自去。”
凤王府,轩辕阁
青夜立在门外,突然听到一阵异动,扭头一看,一条与黑夜几乎融为一体的小黑蛇正扭着蛇腰朝他这边飞了过来。
青夜伸手一接,那条蛇准确无误的缠上他的胳膊,吐着蛇信子嗖的一下就爬到了他的肩膀,接着,一颗黑色的药丸从它的口中吐出来。
“啪嗒”一声,滚落到青夜的手掌心,青夜捏开那颗蜡丸一看,面色倏然一变,身形一闪,入了阁内。
“王爷,有动静,萧肃刚刚出宫,看方向,应该是去魅国无疑,要不要阻拦?”
卫玠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用,让他去。”
青夜诧异的抬眸,却听卫玠接着吩咐:“让你们准备的东西,也可以开始了,”
青夜、青玄面上一喜,立即躬身退下了。
一旁正替他整理资料的青辰,从书案中抬头,煞有其事的问:“七哥,你就一点也不担心这两个狗皇帝联起手来,陷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