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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六章 她死了
    穆清身着红黑色喜福,面无表情,翻身上马。公主的娘家在皇宫,他是要进宫去接亲的。吉时不能错过,他现在应该出发了。
    “去揽月楼。”穆清这样吩咐牵马拉轿的人。
    “可是……”可是这样会误了吉时。
    “没有可是。”穆清打断了他的话,再不吱声,身子往后仰了仰,目视前方。
    今天,他穆清,一个一辈子也没被人威胁到这种地步的人,被迫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如果连最后的告别都做不到的话,他也太悲哀了。
    是的,他是去告别的。静嘉帝的手腕对于他来说,太过于残忍。他知道,但凡自己有半点忤逆的心思,安然都将性命不保。尽管大家都知道,安然原本也没有几天可以过活。
    仔细想来,这个女人好像一直都在危难中挣扎。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正在被包子铺老板追赶。穆清想到那天的安然,不免露出了些许微笑,下意识伸了手,就好像那天一样,去将一个险些摔倒的弱小身影揽入怀中。
    自然是没有什么让他揽的,冬日的空气夹着一些雪花,划过他的手掌。下雪了。
    穆清微微抬头,看了看天际。
    想来,她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好像就没有度过几天安生日子。一开始要和穆秉文斗智斗勇,后来察觉到幕后隐情,又要在静嘉帝眼皮子底下把安家藏起来。后来,她又吃尽了苦头,才挣扎着活了下来。
    怎么这么难呢?穆清心中问。她想要好好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可是随即,他又苦笑一声。她想要好好活着?这句话未免太可笑了。当初安家受挫,和她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只要她安安分分,就能在自己和蔺星染的帮助下好好过活,远离危险。可是她呢,她一步步谋算,把所有人都算进去,甚至把自己都算进去,就没想过要安安分分。
    后来呢?她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可她到底还是活着的,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蔺星染四方寻药,想尽办法挽救她,可是她却宁愿承受献祭之苦,跑去跳崖。这时候,她也没想过要好好活着。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只要集齐三样东西,就可以换回自由。明明三年来的训练让她有了各种各样的技能,包括窃取,可是她却多管闲事,帮白洵重振太子之威,帮赫连查干夺回政权。这时候,她也没想过好好活着。
    到了最后,最后,她答应嫁给自己。穆清垂下眼帘。
    可能这就是她唯一一次,想要放下这种刀尖上行走的生活,想要让自己暂且歇下了吧。
    可是呢?
    这一次,不是她不想。
    是自己失约了。
    恍惚间,穆清到了揽月楼下。他看向楼上。这几天好几次他悄悄来到这里,对安然住的房间了如指掌。
    这个时候,她该醒了吧?昨天睡得好吗?是不是又熬夜了?早起有吃饭吗?她总是忘了吃早饭。虽然现在她不需要进食,但是她不是很喜欢早上吃一碗面片汤吗?她说这样,一整天胃都是暖暖的。
    穆清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进门。他俯下身子去,让旁边的小厮去买一碗面片汤送上去,然后他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窗户,在跟随着他的黄门老爷的催促声中,掉转马头,往大明宫门口去了。
    安然嗤笑一声,给合欢一个眼色。合欢点头,出了门,伸手便将穆清小厮送上来的面片汤打翻,瓷碗碎成了瓷片,混合着温热的汤汁,一地狼藉。
    ……
    婚礼在穆府举行。静嘉帝没有参加,他身为皇帝,是不能这样随便离开皇宫的,一个公主的婚礼还不足以让他移步。孙皇后来了,白徽也来了。白洵和白璞没有一个人来,但是出于礼貌,都送了一些无足轻重的东西。
    穆清转头,白舒窈在喜婆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进来,跨了火盆,挪着小步子走到了他身边。喜婆将大红绸子系成的礼花拿出来,将一条绸子递给穆清,另一条则递给白舒窈。
    白舒窈伸手接住,尽管她头上盖着盖头,可是穆清仍能感觉到,她在笑。
    笑什么呢?笑终于能嫁给自己了?可是她应当知道,自己娶她只不过是被逼无奈,甚至于以后也不会当她是自己的妻子。
    笑终于得逞了?何必呢?为了争这一口不知道哪来的气,要把自己一生送在这穆府吗?
    还是,只是单纯的作为一个新娘子的高兴呢?
    那为什么,自己没有单纯的,作为一个新郎官的高兴呢?
    穆清叹口气,转过脑袋。堂上坐着孙皇后,左边上坐是白徽,右边上坐是穆鸿。穆鸿的脸色和穆清如出一辙,到了现在,才觉得这俩是真像一对兄弟。
    “一拜天地!”
    穆清转过身去,和白舒窈一起,拜了拜门外的苍天大地。饶是苍天大地不公,他却无能为力。
    “二拜高堂!”
    二人转回身,去拜孙皇后。穆清高堂不在,师父也回了云歌,更别说蔺星染根本不可能来参加这场婚礼。高堂不在,拜的是谁呢?是权威。
    “夫妻对拜!”
    穆清慢慢地挪着自己的步子,好像慢一点转过去面对白舒窈,就可以假装自己不是要成亲,不是要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
    “我来迟了!”一个清亮的声音,带着笑声传了过来。
    穆清立刻停下自己的步子,转身往门外望去,眼神中带着担忧,而更多的却是期盼。众宾客议论纷纷,孙皇后和白徽眉头皱了起来,都在问身边的小厮怎么回事。白舒窈攥紧了手中的红绸,咬紧了下唇。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一抹鲜红的色彩飘然而至,安然竟是从天而降,如一朵盛开的花翩翩落下。她化了妆,戴了全套的头面,身着大红喜服。这一身喜服虽然没有白舒窈身上的精致,却也并非凡品,穿在她身上更是光彩夺目。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过去,但凡看她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眼珠子。
    他们没见过一个女人能美的这么放肆,她的美是肆意的,是自由的,甚至可以说,是嚣张的。
    安然笑着走进门,她身姿婀娜,姿态高贵,走路生风。她倒像是这儿的主人了。
    “安然……”穆清下意识往她那儿去走去,可是却被手中的红绸拽了回来。是白舒窈在暗暗拉他。
    “安然?”她笑了,“你找安然吗?不好意思,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