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不见君,辗转反侧,数日不曾眠。”穆清的信这样说,“心中难安,只盼早日归京,才好安心。”
安然将这封信看了好几遍,把信纸好好地折了起来,放进她专门收集穆清的信的盒子里,平平整整地用纸镇压好。
“画屏。”她唤道。
画屏应声出现。自打她回归安然的身份,便和自己这两个妹妹相认了,画屏流萤哭成泪人,抱着她不撒手,顾濯便让她俩回来了。
“帮我收拾一些衣物。”安然擦拭着伏羲剑,做着一些准备。
“姐姐是要去哪?”画屏愣了一下,便开始动手替她准备。
安然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来:“去找穆静影。”
既然这么想念,那不如就去找找他,帮他剿匪,让他早日回来。姜堰月之前所说的婚期已经快到了,虽然她没有那么在乎什么好日子,但是她知道,穆清在乎。
更何况这些日子,无论她去哪,甚至是在穆府中,也有数不胜数的人在监视她。这些人武功高强,尤其是轻功,及其精湛,以至于她只能感受到这些人的存在,却没能抓住活口。
是的,只是没能抓住活口。她的能力足以致他们于死地,而他们也有着被抓就服毒自尽的觉悟,故而他们的这场战役,注定会以这些监视者的死而告终。可她原本就邪力外泄,她必须控制自己的嗜杀和血腥,所以她便不再理会。
她心里是有怀疑人选的,那就是静嘉帝。静嘉帝对她的忌惮远远超过了之前,再加上他三番四次的阻拦自己和穆清的事情,更让她确定,静嘉帝有着一个计划,而这个计划的一环,和自己有关。
可她安然从不喜欢被别人算计,她只喜欢将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她不想成为静嘉帝手里的棋子,那样的人,对她而言太过危险。她纵然活不了太久,也不想提前感受死亡。
至此,经过各种考虑,她最终决定,不如出去走一走。既然穆清口口声声说想自己想得睡不着了,那不如自己亲自去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这么夸张。顺便摆脱那些人的纠缠。
蔺星染和阮青云闻讯而来,又一次替她清了心,却仍然不放心。
“这一路……”
阮青云话还没说完,安然就笑了:“这一路能有多远?我又不像穆静影,跟着车队。我和鹿蜀一起,怎么也能缩短大半的时间。你们就放心吧,等我到了,就给你们寄信。”
阮青云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这个徒弟对自己的了解,远远超过了自己对她的了解。虽然知道这是两个人时间线不同造成的结果,但他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很想好好关心自己这个徒弟,他也想像徒弟了解自己一样,了解自己的徒弟。
可是时间不多了,他和蔺星染,还有虚缓真人,他们三人多次对安然的身体状况做了研究,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很难撑到过年。
仔细想来,却是早有预兆。若是安然能一直活着,阮青云又何必跨越时间和空间,去安然的21世纪,成为她的师父,守护她十八年?
安然早就想明白了,阮青云苦笑,最后想不明白的,反而是自己。
蔺星染叹口气,伸手搂住安然,抱了抱她:“路上小心,别勉强自己,早点回来。”
安然心头一暖,笑盈盈地点点头:“会的。”
……
燕绥之屏住呼吸,他能感觉到自己和月痕的距离恐怕是越来越远了。方才自己还能感受到月痕的气息,但是现在,已经感受不到了。傀儡和主人的联系非常的密切,这样的情况及其少有,甚至燕绥之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然而第一次发生,他有些手足无措了。
他已经在这山林中躲避了三天了,这三天来,他只能靠自身的灵力来支撑。因为早年受伤,他不能再精进,故而他的灵力也只能堪堪维持现有的精力,若是时间再长一些,他就撑不住了。
现在入了冬,天气越来越冷,尤其是山林里,又起了一层雾。燕绥之在雾气中摸索,走了半日也不见这雾气消散。幸而逼近他的气息已经没有了,想必是他已经将他们甩开了。这么一想,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燕绥之坐在一棵树下,开始打坐调息,他必须养精蓄锐,才能用更多的灵力来感知月痕的存在。入了定,燕绥之的呼吸慢慢平缓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的紧张的气氛,他莫名其妙的想起了月痕方方出世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也和现在一样,紧张得不行。他从未制作过这样大型的傀儡,就算之前一直在偷偷练习,却也没有走到最后一步。而月痕,是他练手这么长时间以来最满意的作品,他和自己最为契合,他看到月痕的第一眼,就知道,这就是他想要的。
他生生砍下自己的废腿,用灵力镇痛,一刀一刀的拨开自己的腿肉,将腿筋挑断,血管切开,将森森白骨取出来。用自己的肉身来塑造傀儡,是最强大的,也是联系最为紧密的。他那时候颓废得不行,觉得世界上所有人都将他抛弃,所以他很想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完全服从于自己的傀儡。
可是那时候,他过于紧张,不知道是阵法哪里出现了问题,导致月痕刚出世就爆发出了巨大的灵力。月痕不懂控制自己,他不懂控制月痕,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月痕把月尘的集体宿舍给炸了,他断着一条腿,连阻止的能力都没有。
鬼使神差的,他吹响了镇魂。镇魂是他贴身的骨笛,在制作月痕的时候,他闲了就会吹奏一段。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时刻,他觉得这样的可能会很有用。果然,在镇魂吹响的那一刻,月痕安静了下来。
直到如今,过去这么多年,燕绥之也不能忘记,那时候的月痕,平静下来,露出最纯洁的笑容,转过头来喊他一声:“绥之。”
回忆刚到温情处,燕绥之却猛地睁眼,呕出一口血来。饶是如此,他却顾不上哪怕擦擦嘴角的血污,他满心满眼只有一个人,一种巨大的恐惧和痛苦笼罩住了他。
“月痕……”他飞快地跑着,丝毫不顾及自己的伤腿已经被木腿磨破流血,“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