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景湛面色凝重,他做大理寺卿已有十年,说白了,这十年来他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他扶着额头斜眼看了一下白璞,又是叹气。他从没见过作为一个审讯官,能对下面的囚犯嘘寒问暖成这个样子。
“来人来人!给她拿个毯子!看看她都抖成什么样了!”
“愣着干什么?搬张椅子来!你看看她还有站着的力气吗?”
“跪着?你跪着好不好?我是老大你是老大?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安然没忍住,露出笑来,她眼睛闪烁着光看着白璞,这少年心性,倒也不赖。
“咳咳。”景湛忍无可忍,“四殿下,是不是该……”
“哦对对对,差点忘了。”
景湛险些一头栽在桌子上,忘了?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你忘了?
“咳,堂下……南笙,你可知罪?”
景湛连连摇头,看来这会是一场闹剧。静嘉帝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件事他一个大理寺卿便能处理得绰绰有余,不,就连他下面的狱丞也能处理,何必派一个皇子来?若是太子或是三皇子也就罢了,派个四皇子算怎么回事?他上过几次朝?见过几次审讯?知道流程吗?
起初得了旨意,景湛也想过是不是静嘉帝有意提拔白璞,毕竟这好歹也是个儿子,而且还有秦鹰扬这个强大的后盾。景湛也思考过是不是可以适当的巴结一下,结果没想到白璞上来就整这么一出,景湛就是想巴结也无从下手,只好捂着脑袋装头痛。
“不知。”安然不卑不亢,每个字都很清晰,“民女是被诬陷的。”
“你是说,你没有给安然公主的马下过药?”
“是。”
白璞往后一仰,双手一摊,冲景湛道:“看,没有。”
景湛骂娘的心都有了,她说没有就没有?哪个囚犯被提审不为自己辩驳的?更何况这还是诛九族的大罪!她说没有你就信了?你有没有一点作为审讯官的自觉?
“四殿下,臣以为,一面之词,不足为据。”景湛收敛了情绪,恭敬道。
白璞不耐烦了,都说了没有,还叨叨,烦不烦?“那依着你的意思,应该如何呢?”
“至少要先将证人带上来,当面对质一番。”景湛耐着性子道。
“好吧,传证人。”
证人就是那日的马倌,若不是马倌,换马一事也不会被人知道,不,应该说,根本都不会有换马这件事。因为前来换马的就是这位马倌。
“四殿下,奴才所言句句属实,句句属实啊!”马倌将之前的供词又念了一遍,然后跪坐起来,指着安然,“想不到太子宾客竟是这样的毒妇!四殿下,您一定要为安然公主做主啊!”
白璞没忍住,啪地一下拍了桌子,把马倌吓得一个激灵。景湛咳嗽两声提醒了一下,白璞便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大胆刁奴!堂上岂容喧哗?”
你喧哗的最厉害……
安然知道,若是等白璞来问,恐怕都得到明天去了,于是她自己开口道:“殿下,景大人。民女斗胆,问这位马倌几个问题。”
“准了。”还不等景湛说话,白璞立刻大手一挥。
安然点头,转而看向马倌:“你说我是毒妇,可有证据?”
“自然有!你的房中发现了致幻草磨成的粉,正好是可以迷倒一匹马的剂量。而那匹马也是你的,你最有可能动手。”马倌显得理直气壮。
安然眉头一挑:“哦,以你的意思是,我提前就知道自己在秦岭中能捕到良驹,提前就知道安然公主会和我换马?”若非提前知道,怎么会搞什么致幻草的粉?
马倌眼睛一转,显然早有准备:“那匹所谓的良驹是你提前安置的也说不定!你的目标就算不是安然公主,也会是别人,当时所有人都骑马,你只要有那一包药粉,便谁也能针对。”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未必直冲着安然公主去的?”安然敲着椅子扶手,她很久没能坐下来,现在舒服到飞起,“可是我和当时一众大臣、皇室子女都没有过节,我的动机是什么?”
“那自然要问问你这小人了!”马倌恶狠狠道,“最毒妇人心,说不定你因为什么小事就对谁记恨在心了。”
安然活动活动手指,冲他勾了勾,马倌的身子不自觉的往下沉了沉。马倌心里咯噔一下,这就是灵力啊。
“看到没?我要是想干扰一匹马,根本不需要什么致幻粉。”安然笑了,“你是傻子,你主子也没聪明到哪去。就算我要用致幻粉,那我房中为何还能搜出能致幻一匹马的剂量?难不成我的目标不止一个人,不止一匹马?”
马倌慌了阵脚,不是说好她会备受折磨,险些上不了提审吗?不是说好她精神衰弱,已经快不行了吗?怎么还伶牙俐齿,还能施展灵力?
可是到了这时候,他不能反口,只能咬紧牙关:“奴才不过是一个马倌,怎能知道那么多?这都得问你自己。”
“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安然笑,“你想给我按罪名,却不想完善你的剧本,有点过分了吧?”
景湛这时候怎么也觉出不对了,诚然,这是一个四重灵力的女人,若是想要干扰一匹马,恐怕没那么困难。于是他不禁对安然多打量了几分,对马倌的说辞也产生了怀疑。
“那么再说。”安然接着道,“我为了保护太子,和赵侍卫轮流守夜,一直住在太子营帐内。你懂我的意思吧?你所搜出的药粉,是从太子营帐内搜出的。”
“你的意思是,大哥干得?”白璞挠了挠脑袋。
安然瞪他一眼:“你能不能先闭嘴?”
“大胆!”景湛一拍桌子,“怎么和四殿下说话的?”
“大胆!”白璞一拍桌子,“怎么和南姑娘说话的?”
你赢了。
“我何德何能,成了众矢之的?”安然摇头,“进出太子营帐,都要经过严格的搜身排查,除非太子恩免。而我,就是被恩免的那一个。太子恩免的太子宾客带了药粉,这药粉致使三皇子的妹妹马匹受惊,啧啧。”
景湛冷汗直下,这说得也太直白了吧?这完全就是在说有人要将这件事引到太子身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