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没能见到穆清,但得到了穆清的传话,说是用那三千两买了一处庄子,用得是安家的名义,他得到消息,那庄子转手就能卖四千两,故而先行买下。
这话是没什么问题的,穆清能得到的消息,不会出现纰漏,她倒是很相信这一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安然这心就是慌得不行,一天到晚心神不宁的,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可是当她一忙起来,这一点怪怪的心思也全都消失了。回到金陵后,她又拜访了一次清水苑,将李老爷和李夫人的信交给穆夫人。
可谁知道穆夫人看到信的第二天,就彻底病倒了,穆鸿的探子偷了信看,说是李老爷病重,时日无多了,已经到了弥留之际。穆鸿自然是将信压了下来,连同穆夫人病倒的消息,穆鸿也是压了几天才告诉的穆秉文。不过不出所料的,穆秉文并不在意,只是说了几句让他照顾好穆夫人。
过了些时日,安然听闻穆秉文另一个弟子夏纯熙云游归来,也是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说是那女子出落得亭亭玉立,温婉贤淑,又灵根聪慧,很是不一般。不过安然听了一耳朵也就过去了,毕竟再怎么美的女子,也美不过安欢吧。
安歆无法回安府,整个安府和安氏商铺又重新压在了安然身上,以前蔺星染还会帮着自己一些,可是现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蔺星染除了给她送药监督她喝药以外,常常不见人。安然忙得不可开交,又要应付前来收购商铺的商人,又要帮墨决处理他杀手身份的事,于是也时常忘了细想这些看起来不起眼的小事。
直到四月初,安然再一次清查账簿后,才陡然想起,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穆清了。
夜已深,安然将账簿重新规整好,然后披了件衣服出了院门。她不困,她已经习惯了深夜不睡,甚至彻夜不眠,只为了将商铺的事处理干净。云歌的针对来势汹汹,她手下那么多商铺,手下那么多人,都要吃饭,她不能撒手不管。
夜风凉,但也还算温和,可是饶是如此,还是让安然咳嗽不止,她感到身体的疲惫,于是踱步到花园的石凳处,坐下歇了歇。忙起来的时候不觉得,这一停下来,她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比原先差了很多。
好像自从去年年底开始,她这嗽疾就没好过,而且更怕冷,更容易头疼。安然望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身体状态开始跟不上自己的节奏,忙起来的时候没感觉,稍稍歇一下就会觉得全身如同散架了一般,仿佛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苦笑,这本来就不是自己的身体。大半年过去了,她已经习惯了安歌这个身份,有时候甚至会恍惚觉得,作为安然的那一段人生,不过是南柯一梦罢了。
正想着,她又禁不住的咳嗽起来,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真正是痛苦不堪。这时,一个身影挡在她的身前,给她递了一杯温水。
安然接过温水,抬头看了眼,笑:“决哥,还不睡?”
“你不是也没睡?在这儿吹风?”墨决挪了挪身子,替安然挡住风,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安然喝下水,握着杯子,汲取杯壁上残留的温暖,这时她发现,自己的手也不像以前那样,总是温暖的了。
“我好像很久没见过四哥了?”安然突然道,“还有芃芃,还有燕大哥,和月痕。”
“他们三月底就走了。”墨决眼底流露出几分心疼来,“你太忙了,他们就没有打招呼,说是等你闲下来再告诉你。安欤和顾濯回问秋了,燕绥之和月痕去了别的地方。”
安然愣在原地,她有这么忙吗?她已经忙到连这四个人离去都不知道了吗?她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如果她已经忙到了这个程度,那是不是就说明,安家商铺真的出了自己也解决不了的事情?
“穆镜影呢?他来过吗?”安然突然问道,她也有很久没见过穆清了。
墨决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了口:“没有。歌儿。一次也没有。”
这句话就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安然的心上,她感到心脏一阵揪疼,喘不过气来。为什么呢?安然却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为什么。是为什么心疼,还是为什么他没来?
“歌儿……”墨决看着安然这幅样子,声音一下子软了半截,他下意识伸手想要抱抱眼前这个女孩,又或者是揉揉她的脑袋告诉她自己在陪着她,可是手伸出去后,又默默地拿了回来。
不行。他知道,他知道的很清楚。他们两个之间,不会是那种关系,至少对于安然来说,不会是那种关系。
“决哥……你说……他会不会是有什么事?”安然艰难的开口,声音好像哽在喉头,“为什么……”
“……歌儿。”墨决轻轻叫了一声,又叫了一声,“歌儿。”
安然一下子回过神来,她慢慢的吞咽了一下,好像将那些疑问和借口全都吞回了肚子里。她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恢复了正常:“决哥,虚缓真人还是没有回来吗?”
“没有。”墨决松了口气,心底里对穆清的怨怼又重了几分。
安然低着头,紧紧咬住了下唇。
有事要发生了。
她对这种情况很敏感,她清楚地感觉到,有事要发生了,而且是大事。
云歌不计较损失,疯狂针对安氏,安氏从年初开始到现在几乎一直处于亏损状态,又要继续运营,又要填补缺漏,逼得她不得不卖出了几间铺子。想不到这样的举动却是应证了所谓“安氏要倒”的言论,生意更是越来越差。
穆秉文现在官服加身,整个人的地位又高了一截子,他云歌带头针对安氏,简直是给那些见风使舵的商贾一个好的风向标,导致谁都敢来欺辱一下安家。这才让安然忙到崩溃。
“对了。”墨决开口,“清水苑那位,去了。我看你实在忙得紧,就替你去告慰吊唁了。”
安然怔住,抬头看了看墨决。她心里有一个声音清楚地告诉她,若是在这么下去,她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