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传来的情报表明,鬼子为这次围剿所调集的物资越来越多,几个物资集散地建起了数量众多的临时仓库,仓库里面包括粮食、弹药及各种军需品应有尽有。抗联的情报员基本上都经过系统培训,他们已经学会了诸如对货物体积、重量等做较精确的描述,统计过后,马迁安发现鬼子这次是真的下了血本,仅粮食一项鬼子就准备了五六千吨的数量,更遑论还有多达数千吨的弹药、药品,更为关键的是,这群王八蛋竟然准备了大量冬衣及数量不菲的滑雪板。
鬼子也太不要脸了,学抗联制造滑雪板,看来鬼子里面也有“高人”,明白在冬季皑皑白雪覆盖的山岭中,要想跑得快,还真就得学习自己对手的做法。
马迁安不由自主苦笑了一下,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规则规定只准抗联用滑雪板而不准曰本人用,我们在进步,曰本人也在进步,只要时间允许,我们的敌人也将学会新的战术战法。
现在才初秋,阿南惟几就开始预备过冬的物资,难不成还真想在山里赖到开春?这真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分析到此后,马迁安的心情有些忧郁。去年冬天鬼子在山里并没有挺住多长时间,就被英勇的抗联战士赶出了深山老林,山里的民众无需长时间“跑鬼子”,有的居民聚集点甚至都没有看见鬼子的膏药旗,鬼子就已经被闪电般的击败了。
转天马迁安也迎来了一个好消息。一小队兴高采烈的战士护送着十余柳条箱来到了司令部,这些柳条箱中装满了伪满洲国币和日币,这是罗曼诺夫的钱和卖掉石井四郎住宅所获得意外之财,原本总数高达二百二十万元,不过这笔钱路过小兴安岭交通线时,按照杨靖宇的要求给小兴安岭地区的抗联留下了一半,到达这里的现金只有一百一十万元。
由于过去根据地里的民众数量稀少易于军事化管理,抗联并没有成立自己的造币厂,没有发行根据地自己的货币,发行货币的一个条件是必须有足够的人口,有足够的经济活动,而这些条件在过去的两年中都不具备,所以抗联一直使用满洲币或日币,幸而这两种货币币值较稳定,山区与外界的物资贸易还算平稳。
不过这笔钱的到来,让很多难题迎刃而解。
首先银行挤兑风波很快平息了下去,一些闹得欢的家伙兑现了存折,逢人就说抗联有信誉,无形中起到了宣传抗联的作用,看到抗联银行真的毫不含糊就兑现存折,大多数原本二意丝丝的民众反倒不着急提取钱款了。
民众的心理是很有意思的,起哄架秧子大帮哄,正所谓三人成虎,谎话重复一千遍就是真理。听别人说抗联要逃跑不准备兑换存折,很多人也信以为真,心底里对抗联颇有些想法,但一旦抗联银行大把大把的现金撒下去,看到抗联说到做到,这些人的心理又起了微妙的波澜,羞愧之余反而坚定了跟随抗联行动的决心。
到哪里找这样说话算话的政府呢?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对他们好哪有不知道的。
其次有了钱,粮食收购工作进展极为迅速,手里拿到了真金白银的民众除了埋藏自己的口粮外,还自发的帮助抗联的工作队,免费提供人力畜力将炒熟烘干的粮食运往各处埋藏。
经过了几天时间的准备,一场规模不小的宣传会准备就绪。会议主题宣讲鬼子表面上的伪善及骨子里的残忍,演讲人包括经历过屠杀的幸存者、亲眼所见鬼子恶行的目击者,还有最近被解救回来的731魔窟中的“马路大”等。
正治部副部长于冠一和宣传科长王基石为此已经忙乎了好几天,今天请马迁安上台压阵脚助助威。
马迁安自然不同意这种说法,他笑着对前来请他观摩大会的于冠一虚踢了一脚,嗔道:“这么严肃的事情被你说的好像站台一样,你小子就没经历过这种人间地狱般的惨像,这大会必须要开的如泣如诉,血泪交加才行,你选的人行不行?别到时候像个闷葫芦般,心里的话倒不出来,或者嗫嗫嚅嚅嘟嘟囔囔,起不到宣传效果,你们演练了没有?”
于冠一对马迁安的嗔怪毫不在意,这个曾经的热血青年学生成熟的异常迅速,现在他的举手投足透露着老练的神态,于冠一躲开马迁安的大皮靴,嘻嘻笑着回道:“看你说的,就我这脑袋,一点就透,你教给我的那些我都学的倍儿熟,今天你就瞧好吧。”
两人都彼此会意这一问一答的涵义,马迁安曾给于冠一讲述过开大会控制场面的技巧,还有对台上演讲者的甄选行为,这里面有很多讲究,涉及到民众心理学。
其实这许多知识还有赖于马迁安研究过希特勒演讲技巧的经历,这个狂人的演讲有很多过人之处,他的控场能力、调动气氛的能力、引导听众的能力、抗干扰能力以及演讲用情技巧,都是登峰造极,具有与众不同的特点:
首先,他运用沉默开台控场。他一定要沉默很长的时间,一直等到群众由闹到静,又从静到叽叽喳喳时,才开始发言。这是欲擒故纵、制造悬念、大吊胃口的开场技巧,这种技巧效果非常好。
其次,快速达到高潮。他演讲开始时语调极其平缓,但很快就激昂澎湃起来,伴随着手舞足蹈,还经常掂起脚尖,几分钟内就可以达到歇斯底里的境界。能够瞬间达到演讲高潮,并且把听众带进去的演讲者,是情绪掌控的高手,是现场气氛的狂热制造者。
第三,希特勒的演讲短小但是精准。他的演讲从来不超过半小时,往往只有十分钟左右,大多数演讲并不是车轱辘话又臭又长四平八稳,他在极短的时间内把握主题,直达目的,高潮处戛然而止,留下大量想像的空间。他从来都是在最狂热的时候停下演讲,给听众更大的回味的意境。
第四,他演讲的内容煽动性极强。他演讲的内容相当简洁,提到最多的就是“德意志”、“国家”、“民族”、“振兴”、“正义”、“敌人”、“形势”、“斗争”、“成就”之类的词,从来不引经据典,只谈论现代的事情。在他牙缝里冒出的每一个字都洋溢着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的气息,令从幼儿到老者的全体公民都为之热血沸腾。
最后,还有一种最关键的现场辅助手段:安排一些“托儿”,就如同现在的歌星见面会一样,每到关键之处,这些托儿就开始声嘶力竭呼喊口号来渲染气氛,同时外围的“托儿”有意识的慢慢推挤人群集中,使之不规则站立的民众在不知不觉中聚成一堆,前后左右人挨着人人挤着人,左边的人喊了,右边的人还能无动于衷?好意思不喊吗,好意思不激动?一旦张开嘴巴喊口号,莫名其妙中自己就会被自己的行为感染,严肃的人开始变得狂热,这也是大众心理学的一种行为。
“你派谁做最后的鼓动演讲?”马迁安想知道于冠一的底牌,玩味儿的问了一句。
于冠一眉飞色舞的道:“那还用说?当然是师傅你了,这么露脸的事儿我谁也不给,就留给你了。”
“得了吧,露脸?我可不想露这么大的脸。”马迁安淡淡的拒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