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纷纷杂杂，如同漫天雪花飘落。
    叶柳的脑海里一片苍茫空寂的白色，然后那白色渐渐染上了其他颜色，猩红的，果绿的，鹅黄的……鲜明生动起来，一帧帧如同电影重现。
    在君绣的影响之下，叶柳浮现了很多迷离斑驳的记忆……
    前世今生都有，她好像还是前世那个位高权重的叶柳，又好像是这世重获新生的叶柳，她被不知名的力量层层杂糅，组合了一个全新的人格。
    她记起来了，前世萧谷诚在去到死亡谷时，实际上只带走了六个强者，他把真正的精锐部队都留给她做后备……她也曾想过，要是他当时多带一些人去，最后会怎么样？结局会不会改变？……说不定他就回来了。
    他表面上嬉笑怒骂皆具威严，骨子里却是冷清到极点的人，能让他放在心里的人极少极少……而当他缠绵眷顾地叫着她的名字时，总是会让她以为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他能给她的什么也没有，只有转瞬即逝的快乐。他表现的再痴情，再忠诚，也不能给她带来绝对的安心，彼此爱着的时候总是怀抱着恐惧和惊疑。
    就怕什么时候不再爱了！
    时间才是最可怕的，是谁说过，时光就是一把杀猪刀，宰下去，刀刀生疼。现在爱，以后能爱吗？
    不，不会的，山无棱，海有竭，过了这段情热，又有谁会保持永恒的热情。
    可他带给她的快乐却是真实，触手可及的……有时候真的很想装作很冷的模样不理他，但最后却总是很没出息的被他逗笑……
    他好像很坏，又好像很好。
    很多事情，他都懂，可却选择了缄默。譬如刚刚在君绣的闺房时，他一定听见了她所说的话，也一定起了疑心，但在最后关头他定眼看了她一眼，只是问了她的脚伤。
    在她拒绝了他要背她后，他也只是耸耸肩，而后站在了离她最近的左手边。这个位置，随时随地都可以扶住她。他看起来是个随意不羁的男人，可内心又有着那些不为外人所知的温柔。
    他多么矛盾，矛盾到令她头疼、挣扎，令她想要精神分裂。
    他的痕迹已经深深浅浅烙印在她的生命中，她并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诚如她对君绣所说的话，如今的她有能力去爱任何一个人……那么，她应不应该更好的把握住现在？
    在细嫩的足心踏过花瓶碎片时，连她内心那些隐而不宣的挣扎都变得清晰起来……
    末日前期，萧谷诚的异能延迟觉醒，她为自己找尽借口，最后不还是在他的茶水里偷偷地放下灵液？
    在离开星城基地后，她为什么走的那么慢，又为什么在雾都停留了那么多天，最后还是被他追上了？
    ……
    ……
    说什么结下善果，说什么夺回属于自己的仓库……有时候借口是假的，最关键的是一个人最后做了什么。
    所有的，所有的理由都是因为忘得不够彻底。
    因为痛苦，因为挣扎，因为彷徨，所以她在君绣步步相逼时留下了两行泪……那泪，为自己，为萧谷诚，更为他们俩不知何去何从的未来……
    叶柳在途经石宅走廊时，陡地顿下了步。
    见叶柳突然站立不动，萧谷诚也跟着顿住，俊眉蹙起，“怎么，是脚疼了吗？说了不要逞强，还是我来背你吧。”
    叶柳沉默地摇摇头，而后她倏地转头望向萧谷诚，没有缘故地问道：“萧谷诚，你恨过我吗？”
    对于一无所知的萧谷诚来说，她简直就是魔鬼，海底的美杜莎，她冷言冷语，她阴晴不定……他一定为她深深苦恼过。
    “恨啊，爱和恨是不分彼此的，我有多爱你就有多恨你。”萧谷诚爽朗道，他说恨的时候比情话更缠绵。
    “我想听真话。”叶柳定眼直视萧谷诚，星眸一眨不眨。
    “……”萧谷诚沉默了，他偏头注视着比他挨一个头的她，渐渐收敛住嘴角勾起的笑，面上冷峻刚硬。
    这才是真正的他！
    “你何必问这种问题。”他连语调都变了，不再是那嬉皮笑脸的语气，而是一片冷然。
    这种问题不必问的，答案那么伤人！
    “我想听。”叶柳狠咬住下唇，全身的力道都放在了贝齿上。
    就算……她内心已经隐隐知道了答案。
    “恨，满意了吗？”萧谷诚咬牙切齿道，那如隼的俊目里带着比仇人还要刻骨的恨。
    她无数次无视他，她践踏着他的真心，他在她面前完全没有了曾经的骄傲……可他又总是放不下她。
    如果一开始不动心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可谁叫他已经动心。一旦动心了那就是一生一世，想要停下来除非死去。
    她映在他的心里，刻在他的灵魂里。他也曾想拿刀刮去心头的她，可却发现连带着把心脏上的肉也跟着刮去，于是他只能选择继续沉沦堕落……
    最好不遇见，不爱上。
    那样自甘下贱，为个女人一退再退的自己，他也深深唾弃。
    可转而又想，她冷淡起来那么不近人情，但温柔小意起来却比水更柔。无数次的，明明是他遇见难关，她却比他更急……
    喜欢根本毫无道理，他喜欢看她趴在案桌上写东西的模样，他喜欢她抿唇不肯后退的倔强模样……就连她对他冷淡的模样，他也是有点喜欢的。
    “满意了。”……突然很想很想说对不起，却又怎么也说不出口。
    抑制不住的，她想伸出手去碰一碰他冰渣般的俊脸，就碰一下。然后她就真的这么做了，她十指发颤着、轻柔地贴上了他的脸庞……然后她听见自己在说：“萧谷诚，出去后我们就打一场吧，正大光明的打一场。你要是……要是赢了，我就做你女人。”
    不是预备男友，而是正式男友。
    她不想再挣扎了，不想再痛苦了，不想折磨完他之后又折磨自己。要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那么她还想要再爱一场，就算最后得不到善果，她也认了。这世，她会小心地控制住自己，不要爱得那么深。
    最起码，那转瞬即逝间，她真的快乐了，幸福了。
    “嗯。”萧谷诚死死攥住了叶柳的手，攥得她指骨生疼，不让她的手离开他的脸。
    恨又如何，他还是爱。
    *
    故事进行到这里，已经是很长的一段旅程。等到最后真相大白，他们彼此再做出什么选择，也听从他们自己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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