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布满了灰尘,虽然已经腐朽斑驳,但叶柳站在门外还是能从周围的零星细节中感受到这间闺房女主人曾经有过怎样的精细生活,添香弄花,华仆绕身……
庞大的阴气如一股热浪从里面涌出来,那种胸口发闷的感觉又来了。叶柳拼命压抑住四肢发软的疼痛。
闺门只需轻轻一推就开了,萧谷诚扶着虚弱的叶柳走进了房内。远远就可以看见在那沾了灰的鸳鸯纱帐里,精致的闺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个妙龄妇女。
叶柳忍下心中的恶心眩晕感,她走近一些撩起帘帐,仔细地看向躺在床上的女人。
这是一个眉目间带着英气的艳丽少妇,她就那么静静的躺着,英气的远山眉,薄粉敷面,盛颜仙姿,身上更是不染一丝纤尘,气色红润得就像只是在进行午后小憩而已。
能在这流沙之下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还保持着这么完好的身躯,那么必定是怪物。
萧谷诚见就是这么一个东西在伤害叶柳,不禁冲冠一怒为红颜,抽出引雷剑就要一刀劈了过去。
可艳丽少妇就在这一瞬间睁开了眼,她在那道引雷剑劈向她之时双腿空翻,闪电一般抽身离开了。
而引雷剑射出的带紫雷光一下子就把绣床劈得轰然倒下。
艳丽少妇一闪身就飘坐到了窗台上咯吱咯吱娇笑,她双手撑着窗沿,脚下火红绣花鞋的尖端像只小船一样高高翘起,划船一样荡啊荡,那绝好的容颜好似可以轻易地把男人的魂勾去。
她笑的声音细到刺耳,如同用长指甲刮动玻璃一样令人耳膜难以忍受,萧谷诚接连发起攻击,可这艳丽少妇每次都能快速地闪身离开。
她是君绣,君家锦绣。当年她嫁给大将军乔意重为正妻,十里红妆铺街。她是他的妻,她爱他,敬他。在他在外行军打战之时,她为免他后顾之忧,尽心在家侍奉他的老母老父,她多次向他求一个孩子,却都被他不屑一顾的拒绝。
战胜的消息传来,她精心打扮赶去城门之外迎接他,可却见他随身带着在异地认识的女人,并且请求圣上封那个女人为平妻,她拼尽一切去反对,却平添了别人的笑话谈资。娶了那个女人之后,他嫌弃地把她甩到一边,连带把她在家中的钱财大权也渐渐夺取,那一刻,她宁愿他战败,他死去。
她也是刚烈女人,一怒之下,她在晚宴中下了迷魂药,然后在乔府所有人熟睡的时候一把大火把一切都烧光了,可却没想到她死后却还可以重生……她上下求索,才知道是她生前摆在正堂前的那一对左瓶右镜使她获得了这一切的力量。
可世间却没有平白无故的好事,她发现自己独自一人重新活了过来,获得不老不死的能力,却必须生饮鲜血。而宅子外面的红洞阻挡了她,每当她一靠近那个红洞,铺天灭地的火焰就会袭向她。
她被困在这一寸小地方,无法获得人类的鲜血,只得每夜每夜的忍受万蚁钻心的煎熬之苦。每一夜都好像死去,可每天清晨又重新活过来。
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所以她要出去,她要出了这个鬼地方,她要杀尽所有负心男人。
而“那个东西”告诉她,只要她等着,终有一日会等着一个与她同样命运的女人,到时候,她只要夺取那个女人体内的能力,就会获得新生。
终于,在今天被她等到了。当叶柳一跨入大门时,君绣就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
在萧谷诚击杀君绣的时候,摆在花架上的花瓶咕噜一声打了几个滚了,然后倒在地上,碎了。
就在这时,叶柳突然捂着胸口流出了两行清泪,与此同时,她的双腿一软,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你对她做了什么?”萧谷诚分身乏术,于是怒问君绣。
“问我对她做了什么,你为什么不问问自己对她做了什么?”君绣用纤长的食指卷起脸侧的一缕细发,咕噜咕噜地笑道,“你做了什么,让她那么狠你?”
男人总是女人的克敌,不论是多聪明的女人都容易为男人的甜言蜜语所迷惑。而女人被伤之后,最恨的是自己的愚蠢还有男人为什么招惹自己。
随着君绣的话语,叶柳的心口就如同被万箭穿心一般。她胸口一麻,于是赶紧扯下自己的上衣领,那白皙的胸口上碧绿色的柳树已经变成了灰白色,而她明明仍然能看见五柳空间里巨蛋和福禄考,可中间却好像隔着一层什么东西,使她再也无法碰触他们。
“你还待在他身边简直就是丢了全天下女人的脸,只要你把他杀了,一切都会结束,你的怨恨和愤怒也会得到平息。”君绣诱导道。
“全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贱渣,利用完了我们女人之后就一脚踹开。”
萧谷诚听到这样的邪恶诱导,怒从心气,叶柳原本就对他有隔阂,再被这个女人这么一诱导可怎么得了。
叶柳的眼睛渐渐失神,黑色的眼珠子也慢慢地惹成了血红。
而叶柳正一步一步地向萧谷诚走去,碎掉的花瓶倒在地上,叶柳却好像未曾看到一样,小脚直接踩踏了上去。
尖锐的玻璃碎片划破鞋底,划破了鞋袜,然后划伤了叶柳细嫩的脚心,应该是痛的可她面上毫无表情,点点红血沾在玻璃碎片上,滴落在地上。
“叶柳,你给我站住。”萧谷诚失声大喊,君绣就趴在叶柳的后背之上,萧谷诚为了怕打老鼠坏了花瓶,反而束手束脚。
叶柳已经走近了萧谷诚,她眼中空无一物,一只素手就这么掐住萧谷诚的脖子……
“你和我一样都是被男人抛弃的女人,杀了他,杀了他……”君绣把阴气吹在叶柳的耳边,呵呵笑道。
“叶柳……”看着叶柳乖乖听从那个失心疯一样的女人的命令,萧谷诚心如刀割。
“快啊,杀了他,我们同样的被男人抛弃,同样是为感情所困,同样的付出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我们何其无辜,杀了他们是应该的。”
君绣看着叶柳下手更紧一些,萧谷诚的脖子都要勒出红印了,心里的喜悦就更强一分。
快了,快了,叶柳马上就要杀了萧谷诚。到时候,等到这股纯阳之气完全消失,她就能完全控制住叶柳,夺取她的力量,然后出了这个不冷不热的鬼地方了。
*
但叶柳并没有如君绣的所愿,她的手在萧谷诚的脖子上停顿了一秒,就在君绣心里隐隐有不对劲的时候,叶柳的手已经快速反转出现在了君绣的脖子上。
“你……”君绣不敢相信,“那个东西”明明告诉过她,只要这个女人具有和她相同的怨恨,那么她就一定很容易中了她的幻术。
“你误会了一件事,这世的我从来没有被男人抛弃过。在这个世上,只有我不要的男人,没有不要我的男人。”叶柳一手禁锢着君绣纤长的脖子,勾起嘴角淡淡地笑道。
“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我现在过得很好,亲人朋友都在身边,这么好的我有能力去爱任何一个人,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被你利用?”
“不会,你明明……”君绣不愿意相信。
“你一直活在过去,可我却决定了彻底走出去,最愚蠢的应该是你才对。”
叶柳拉下自己的衣领,“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把我和它隔绝,但你忘了一件事,我是木系异能者,源源不断的木系异能,它代表着新生和希望。就算你暂时使我的木系异能流失,但我还是能够马上产生。”
叶柳的手用力一掐,君绣发出一声惊吼,“啊……”
与此同时,叶柳的脑海也传来一阵刺痛,然后她看到了很多繁杂的画面,如同老年代的黑白电影,一帧一帧地从她脑海划过。
君绣被自己的丈夫背叛后,她使计杀了所有人。
再然后就是君绣发现自己重新活了过来,获得不老不死的能力,却必须生饮鲜血,她被困在这一方地方,却无法获得生命,只得每夜每夜的忍受煎熬之苦,她把怨气充斥着石宅的每一个角落……
这虽然也是一个可怜人,可她必须死。
“快放火把她烧了,这东西可能没那么容易死。”叶柳对着萧谷诚道。
烈火骤然燃起,极强的腐臭味道就传来,这是千年古尸的臭味。
萧谷诚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冷硬的外表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一直在做戏?”萧谷诚沉默良久后问道。
“……在某个时刻,我确实是被他所控制了。”叶柳道。正因为如此,那被捂的腐烂的疮口才会重见天日,得到化疗。她的眼泪并不是白流的。
“走吧,我们就去会会真正的石宅主人。”叶柳笑笑。
“你知道它在哪?”
“当然。”
萧谷诚看着叶柳扬起一个极其自信的笑容,突然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原来是她的笑容,她的笑容再没有了阴霾,没有了隐痛。
不是冷笑,不是嘲笑,而是实实在在自信的微笑。
萧谷诚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