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山水县城的规矩,订婚宴只需要双方家长和至亲的人参加就可以了,一般是一到四桌,宴席的费用得由女方这边出。
所以,张小蕙直接就在香苑办了宴席,并将彩春爸妈和彩春一起邀请了,还给员工们每人分了个红包。
一时间,店里面都喜气洋洋的。
年前,张小蕙就买了几件新衣服,找到了她妈妈的住处,将衣服给了她妈妈。
但是,她妈妈到底会不会来,她还是很忐忑的。
对于抛弃三个孩子跟别的男人私奔这件事,她妈妈的自责远远超过了张小蕙的预期。
她想告诉她其实根本不用这么自责的,毕竟,行为比她恶劣百倍的父亲还活得那么的无所顾忌。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直到现在,她算是完全懂了顾城的这句诗的意思。
妈妈,麻烦你,不要那么高尚了,否则你就太痛苦了。
张小蕙苦笑。
宴会开始前,当她看到那个宝蓝色的身影出现的时候,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刘桂花从来不是那种上不了台面的人,在孩子们面前抬不起头,是因为对他们的愧疚感,但是,对着亲家们,她的表现堪称完美,落落大方、侃侃而谈。
胡碧桃今天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一番才来的,那心形的、复杂的发髻,只有专业手法才能做出来,华贵的貂皮大衣,衬托得她本就富态的脸更加的雍容。
刘桂花比起她也毫不逊色,穿着合体的宝蓝色棉服,素净的脸,一双跟张小蕙同款的大眼睛里含着慈祥的笑意,是另一种的美丽。
林老爷子都忍不住感叹,“小蕙你跟你妈真像啊!”
“可别像你妈一样……”
别像你妈一样背叛我儿子,跟着别的男人跑了。
胡碧桃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林老爷子刀子一般的眼神给吓得住了嘴。
“吃点菜吧!”林廷轩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了她面前的小碟里。
他们虽然两人住在一起,但碍于之前种种的基本不说话,只是凭着多年积累的默契生活。
说起来是夫妻,但是,关系并没有真正的破冰。
这一次,林廷轩竟然主动示好,让胡碧桃有些受宠若惊。
“哎,好!”她说。
张小蕙和林恒远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以后的日子还很长,而且,绝对会有很多的麻烦,幸好,爷爷和爸爸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幸好,他们相爱。
农历正月初八他们订婚,半年之后,小白龙点心厂派去南方大企业学习的十个人归来。
张小蕙和林天佑带着全厂职工迎接了他们的到来,他们带来了现代化的管理理念,从此,小白龙点心厂越走越好,后来更是成功上市。
张小蕙始终坚持“工厂就是个大家庭”、“人人为工厂,工厂为人人”的企业文化,就是这样听起来似乎很老土的企业文化,带来了强大的凝聚力和创造力,让小白龙点心厂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活在这个世界,钱很重要,但还有很多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她是这么说的,也做到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订婚了,事业蒸蒸日上,从此,王子和公主就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不不不,那是在童话里,真正的生活中,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只是人们的一个美好的幻想,平静与幸福只是暂时的,鸡飞狗跳才是主旋律。
在张小蕙的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林恒远的事业也得到了重大的突破。
夏天快结束的时候,张小蕙接到了林恒远的电话。
电话里,那人兴奋到语无伦次,告诉了她一个天大的消息。
于他而言,那是好的不能再好的消息,与她而言,却不知道是祸还是福。
“我被国家队选上了,明天就去报道。”
国家队?北京?离山水县城是越来越远了啊。
张小蕙首先想到的,是这个问题。
“国家队选的不都是十五六岁的小孩子吗?你都二十大几的人了,怎么还能进?”
“因为我大器晚成啊。”林恒远笑嘻嘻地说。
张小蕙知道,此刻,他的脸上肯定是那招牌的“傻白甜”笑。
她第一次觉得那种人畜无害的笑有多么可恶,伤人而不自知。
电话那边的人却丝毫没察觉到她的不快,跟个小狗狗一般撒着娇,求表扬,求顺毛。
“恭喜你啊!”隔了好久,张小蕙才说了这么一句。
她的声音里,带着苦涩的味道。
林恒远终于觉得事情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小蕙,你怎么了?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
“那是工作不顺利吗?可我听爷爷说,你们一切都蒸蒸日上啊。”
张小蕙叹了口气,“是啊,都很好。”
“那你……”
“我,没什么。”
“你未婚夫要去国家队了,咱们省队近几年唯一一个去国家队的乒乓球运动员,这是多大的荣耀啊。你跟你的小姐妹们吹一吹,保证她们人人羡慕你,怎么反而不开心了呢?”林恒远开玩笑地说。
原本,是很平常的话,但不知道怎么着,在此刻的张小蕙的耳中,“荣耀”那两个字分外刺耳。
她顿了顿,缓缓开口,“林恒远!”
“啊?”好久没听她叫他的全名了,林恒远有些懵。
“在男人的眼中,什么感情都比不上荣耀加身是不是?感情永远都只能给事业让位,是不是?”
林恒远完全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懵得更厉害了,“小,小蕙?”
“你知道欧阳戒慈吧?”
“她男人当过咱们县一把手的那个很厉害的女人?”
“对,她一直跟我有联系,老是邀请我去她的公司做事。她的意思,是我可以帮她拓展在海南那边的市场,但我从来就没考虑过,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恒远没听她说过,自然是不知道的,于是老老实实回答了。
“因为我想待在这里,离你近一点。”张小蕙鼻子一酸,“懂了吗?”
“啊……”
“啊什么?”张小蕙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我放弃了去大城市的机会在这里等你,等你在每个节假日赶回来跟我团聚。即使是这样的距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一个月。现在,你却告诉我你要去北京。那样的话,我们一年还能见几天的面?林恒远你告诉我,我这么久以来的守候算什么?我自以为是的为爱等待,在你的眼里,根本就是智障一样的行为,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