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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魔鬼中的天使
    “我早就知道,但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刘海单膝跪在那块简陋的木碑前,抚摸着上面的字迹,简单的几个字,却代表着五十七个亲人的性命,这里有他最在乎的人。
    他语带嘲讽:“朱由检!好大的来头,动不动就灭人满门,先是江州知府,再有卧牛岗一百多条人命,虎丘山几百个山贼,现在又是我家这五十七条人命,。”转头看向了朱微娖,他吼道:
    “凭什么?因为他是燕王,就可以随便杀人,草菅人命?我不管他有什么图谋,他杀了我的家人,我要让他十倍百倍的还我。
    我带你过来,就是想让你看看你父亲造下的罪孽,这片土地下,埋着我刘家的亡魂,他们恐惧、不甘、哭喊,喊着饶命,喊着报仇。”
    朱微娖一步步的后退,最后坐在松软的地上哭起来,“你别说了,别说了,呜呜……”
    刘海没有理会她的哭泣,更没受到影响,他一直在吼,吼出心中的不甘,“你说得没错,我就是要报仇,朱由检杀我全家五十七口,我要他拿五百七十条人命来还。”
    “你胡说,父王还在南燕国,他怎么可能杀你的家人,你胡说……呜呜。”她哭得更伤心了,江湖并不美好,残酷的事实让她心如死灰。
    两世的纠葛让刘海左右为难,直到朱微娖哭累了,他才戏谑的道:“你不是江南的女侠吗?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朱微娖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真的要杀了自己,一点也不顾往日情谊,她突然就变得激动,歇斯底里的叫嚷起来:“你杀啊,你手上不上有刀吗,杀了我你就可以报仇了,杀了我你就能安心了。”
    她冲了过去,想要将刘海的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可她用尽全身力气,刘海的手纹丝未动,她累得有些气喘,有些腿软。
    突然,她的手穿过了刘海的腰,紧紧的将身子贴在了刘海身上,紧紧的抱着他,声音也变得平静下来,“杀了我吧,我不怨你。”这一刻突然感到有些安心,也许就这样死在他怀里也不错。
    她的身子很软,他的身体很硬,因为他的心没有被温柔软化,那无穷无尽的虚无,一次又一次的灭门,早就让他变得冷血。他能跟朱微娖讲这么多,是因为心里还有一点光亮未灭。
    “你走吧,离开山阴。从此再没有朱微娖,只有燕王府的小郡主,我会找到她,找到燕王……”刘海推开了她,没有去看她,嘴里吐出了刮心的话,“杀他全家。”
    朱微娖凄然的笑了,“你杀不了他,你也舍不得杀我。”她丝毫不避刘海吃人的目光,接着说:“他欠你的,我还你。你不要去送死,好吗?”
    她似乎理解了刘海的想法,刘海喜欢自己,即使是身负血海深仇也舍不得杀她。
    “你拿什么还?”刘海嗤笑。
    “你想报仇,但你舍不得杀我,你喜欢我。”她说得很肯定,她伸出了手,“这样,你先砍我一刀出口气。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隐居的生活,我用我的下半生慢慢还你?”
    刘海漠然的看着小公主,她总是这么天真,幼稚的想法会让普通人觉得她是神经病,可她却说得那么认真,认为理所当然。
    在那一世,她毫不犹豫用剪刀刺入了顾雁青的胸口,与其说在保护刘海,不如说她想杀了他的原配,从此与刘海厮守一生,她的想法就是这么奇特。
    可是,该醒醒了!
    清冷的刀光闪过,晃过了她的眼,她的眼中有惊恐、迷茫、凄凉、绝望,她到现在才睁开了眼,可看到的是无情的男人,还有掉在松软的土壤上的手臂!
    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从手臂上传来,斩断了她的情思,只剩下痛还有嘶嚎:啊啊啊……我的手!
    她捂住左手胳膊,在地上痛得打滚,世界变得灰暗,脑中再也没有任何情爱。她再也不是小公主,疼痛让她像乞丐一样翻滚,乞求着快点死去。“你杀了我吧,好痛,啊……!”
    刘海没兴趣看着她哀嚎求情,也并没有杀她的打算,他从怀里掏出了那个香囊,扔在了地上,“香囊还你,里面有颗丹药可以保命,从此两不相欠,死不相见。”
    他走了,终于斩断了挂累,可以专心报仇了。戒指是朱微娖给的,两颗蜕凡丹一人一颗,很公平。
    三斤在门外等着他,燕十一与他擦肩而过,身后的惨叫像是停止了,只有强忍痛楚的呜咽。她痴痴的看着香囊,她不知道哪里做错了,难道只是因为她是燕王的女儿?
    “走吧,去看看柳湘云。”刘海对三斤说,跟着跳上围墙。三斤立刻没有跟上来,看着燕十一将丹药喂给了朱微娖,才助跑几步抓住围墙翻了上来。
    他们正要离去,街道上却响起了讲话声,于是二人停了下来,蹲在墙头静静等着,看看是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敢来这个凶宅。
    一个年轻的声音有些发抖,说:“爷爷,宅子里有声音。”苍老的声音说:“不要听。”年轻人说:“我害怕。”老人质问:“你是来做什么的?”
    这时已经可以看到二人走近,年轻人提着小竹篓,里面放满了纸钱,他说:“我们是来给恩人烧钱纸的。”老人说:“那就一心烧纸钱,让恩人在阴间不会没钱花。其它的事不要管,也不要怕。来了就要将事情做完,不要后悔。”年轻人乖巧的答:“是。”好像真的就不怕了。
    老人蹲在地上将纸钱摞成小房子,然后点燃了纸钱,嘴里小声的说着话。年轻人跪在一边磕头,一边听着,偶尔会点头称是,态度极其恭顺。
    刘家出事之后,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包括亲表兄黄四也没有给办丧事的意思,没想到王元章老人却带着孙儿王卜凡来了。
    小小的一堆纸钱,燃起了熊熊的火焰,让刘海眼睛的决了堤,他没有出去相见,默默的离开了宅院,让夜风将这意外的泪水吹干。
    纷乱的心被这一点温暖抚平,刻骨的仇却还没报。
    当这一刀斩向朱微娖,刘海再没有任何顾忌,不会后悔。下一刀,他要斩下的是高起潜的人头。
    二人没有急于赶路,慢慢的走在错落的大街上,街面上并不平静,这十天山阴城涌入了太多的外人。
    没有了刘家,许多势力失去了约束,何况这么大一块蛋糕总是要分的。对这些外来人,他们根本不在乎,受到伤害的永远是小民小户,富裕之家谁没几个护院?
    “怎么会这么乱?”刘海不会去管,但必须了解清楚情况。三斤没有直接回答,他给刘海讲起了这十日里发生的一些大事。
    从老爷子编练乡勇,到柳湘云入天下镖局,从围攻虎丘山,到高起潜消失,一直说到刘家的一把火。
    另外,还有一件大事,同样牵动着大多数人的神经。
    山阴来了许多大人物,可谓一时风起云涌,英雄汇聚。有退居山野的史文海老英雄,有龙门镖局总镖头孟奇,有顺天镖局的‘野马’张献忠,还有许多大型镖局都派了高手过来。
    这些人都是声援天下镖局而来,他们虽然在生意上是竞争关系,但遇到大事的时候也会不遗余力的互相帮衬,否则镖局这一行当也不可能生存二百年,而且越来越强势。
    三斤向刘海解释道:“跟随这些镖师来的,还有许多见不得光的人,甚至连峨嵋金顶尼姑阉都派了人下来,城内已经失去了掌控。
    对了,王振威将于明日与众镖局歃血为盟,并且向外界公布一条消息,具体情况,等见到柳湘云一问便知。”
    “越乱越好。”
    “可是,高起潜消失了。生面孔太多,已经很难将他找出来。”
    “王振威不是已经在行动了吗,高起潜这么在意青花瓷,我不信他能忍得住。”
    “但愿如此。”
    ……
    从腊月初十到到二十六,王振威蛰伏了十几天,终于要出手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