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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失败的父亲
    无边的黑夜,残破的街道,角落里的苔藓被鲜血覆盖。
    一个少年从角落中走出,一手擦了擦不慎溅到嘴角的血迹,双目无神,行尸走肉般向前走去。
    每走一步,街道上的鲜血都多一点,直到整个街道上都被暗红的斑驳血迹所覆盖。
    少年的步子迈的越来越艰难,空洞的眼神渐渐变为痛苦,表情扭曲,双手紧紧捂住双耳。
    成百上千的瘆人声音不断在他脑内同时回响。
    “你这个杀人犯!”
    “恶魔!”
    “我诅咒你永世坠入无边的地狱!”
    “我的孩子!你杀了我的孩子!我就算被锁在地狱里,也会永远诅咒你!”
    少年的表情越发扭曲而痛苦,他捂住双耳的手放了下来,摆在了自己的眼前,上面是红黑的血迹,上面不知沾了多少人的性命。
    “杀人犯!”
    “恶魔!”
    “无边的地狱!”
    “永远诅咒你!”
    “……”
    不断在耳边回荡的诅咒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并不算多甜美,有些沙哑的断断续续的女声。
    “小河……活……下……去……”
    ……………
    “啊!”白河惊叫着从梦中猛地坐起了身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克劳德船上单人卧室里的衣架,上面挂着一套白河特意定做的骚包黑色劲装。
    “439个金币,440个金币,441个金币,442个金币……”
    一旁的地铺上,一个谢顶的油腻中年男人正仰面躺着,睁大着眼睛数金币。
    “我说你啊,不把眼睛闭上,就算不停地数你那并不存在的金币,也是睡不着的。”
    白河当即想也不想地吐槽了一句,试图以此来改变下此时复杂的心情,但那句语气沉重的吐槽显然没有起到作用。
    他轻轻扶额,眉头皱成个川字形,努力地让自己重新变回平常没心没肺的状态,这方面他是挺有经验的,毕竟那么多年都那么过来了。
    “我说你啊,”油腻大叔依旧是双目望着天花板,头也不转一下,慵懒道,“就算你能睁着眼睛伪装成一副潇洒的样子,晚上做的噩梦也还是会如期而至的。”
    说着,以一个他这副身材绝不可能做到的鲤鱼打挺起身,推开船上的木门,向外走去。
    白河没有回答,依旧在那里思考人生。
    少时,一阵开门的“咯吱声”响起,布鲁西推门而入,手上还拿着两瓶朗姆酒。
    “如何?和我说说吧,大叔我在开导人这方面可是很擅长的哦。”他抬起手中的酒在白河眼前晃了晃,打开盖子,放在地上,席地而坐。
    “……你这是偷来的吧。”白河从床上下来,坐在了布鲁西对面,“就算我想说,我也没办法说。最近我总感觉,我可能忘了些什么……那个噩梦的内容也让我摸不着头脑,记忆里这是最近才开始做的,但是总感觉很熟悉……还有很多不协调的事情,比如,我明明有这样的实力,为什么要在码头当劳工?”
    白河晃了晃有些胀痛的脑袋,拿起朗姆酒,给自己猛灌了一口。
    布鲁西闻言,抬起了另一个酒瓶,和白河的就凭对碰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办法了,来,喝!”说完,一口烈酒顺着喉咙猛灌而下。
    “再喝!”
    又是一声清脆的声响。
    夜晚在一声声酒瓶的碰撞声中缓缓流逝。
    酒瓶很快就见底了,布鲁西起身拍了拍白河的肩,一个人推门出去,想到甲板上去吹一吹海风。
    白河的心里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进入这个世界以来一直都没有之前的记忆,但是他确确实实是被自己的姐姐带大的。
    像凯瑟琳他们这样值得交心的朋友也不少,但唯一放下过戒备的,就只有自己的姐姐了。
    他的感情方面是缺失的,是不完整的,他体会到过最深刻的感情可能就是对于自己的姐姐。
    和像这样的一个中年发福、阅历颇深的年长男人一起喝酒,一切尽在不言中,这只有失忆状态下的白河才有可能体会到,而不是像原来的他那样,本能地保持着戒备。
    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呢?
    这么想着,他躺在床上,安稳地沉沉睡去。
    …………
    夜还未结束,船长克劳德大半夜的也没有睡觉,反而走到白河的卧室门口,附耳在门上,静静地听里面的动静。
    灵敏度远远优于常人的耳边传来的是细微的鼾声。推开门,白河侧躺在床上,面上带着笑容——不是平时的那种若有若无的浅笑,而是一种非常安心的、真正幸福的笑。
    这几日来,这个和自己的弟弟长得很像的小伙子在睡觉时,传出的永远只有痛苦的呻吟,这种安心的表情让克劳德船长的脸上也不自觉地挂起了笑容。
    往回走了几步,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忽见一个中年谢顶的男人正靠着甲板的栏杆,眺望起伏的海面。
    这一夜的海面很是平静,波浪不大。
    夜空中一轮皎洁的弯月,漫天繁星在漆黑的夜里闪耀着。
    “睡不着呢?”布鲁西依旧眺望着远方,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嗯,想到了一个人。”克劳德走到布鲁西身旁,亦靠在栏杆上,抬头仰望着星空。
    “在我年轻的时候,曾是个大造船厂的老板。我的造船厂就在埃勒西城,我的家也在那里。”布鲁西喝过酒后的脸颊有些微红,面上闪过追忆之色。
    克劳德没有说话,埃勒西城,这个繁华的地方曾经被战火波及,现在已经变为一个没人愿意住在哪里的鬼地方。
    两人沉默良久,还是布鲁西率先开口:“不死又如何,我依旧不是个好父亲……”
    又是一阵沉默,布鲁西转身朝房间走去:“早点睡吧。”
    甲板上,只剩下克劳德一人,还倚着栏杆,望着漫天繁星,眼中似乎又看到了那个调皮却又乖巧的长不大的孩子。
    他现在是真的长不大了,一辈子就那么大了。
    略带点咸味的微风拂过面颊,吹动了他的根根发丝。
    良久,未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