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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瑞兴二十三年腊月初八,小雪。
    过了腊八就是年,关内的百姓已经忘记北境的边境还封锁着,家家户户炊烟缭缭,灶上都煮着腊八粥,连大营里也飘着一股浓浓的甜香。
    乔斯年也没闲着,昨天晚上带着青竹淘米、泡果、剥皮、去核,半夜开始煮腊八粥,架在火盆上慢慢炖到清晨的腊八粥已经软糯香甜入口即化。
    他还用枣泥、豆沙、山药等各色食物捏成小动物形状的糕点,出锅后个个软萌可爱,青竹从没上锅蒸就一直在嚷嚷这谁舍得下嘴。
    “就是样子讨喜,以前又不是没见过,”乔斯年两口一个熊猫,“靳琛和斯文怎么还没回来?”
    “哪儿能和少爷亲手做的比,也不是这模样的,”青竹暗自扼腕,“这个时辰两位小少爷是该回来了,我出去看看。”
    “辛子跟着呢,一会儿就回来了。”乔斯年揭开瓦罐的盖子,以手扇开升腾的蒸气,瓦罐里的腊八粥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他取来碗筷,“你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不等他们,我们先吃。”
    乔斯年在屋里喝着十几种原料熬成的腊八粥,不知道城楼上的吊篮拉上来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年。
    辛子是一个人回来的,“请公子去议事堂。”
    “出了什么事?”乔斯年脸色不太好。
    他在大营住了一个多月,除了城楼,唯二没去过的地方就是议事堂和军械房。
    靳琛和乔斯文都没回来,现在又让他去议事堂,乔斯年首先想到的是靳云庭上次传回消息还是六日前。
    “有人投降。”
    上门投降,还真是稀奇。
    蛮夷互相吞并是常有的事,今年入冬后更是变本加厉,要的不过是人口、财物和草场,杀掉成年男子和酋长一家常有,屠族却少之又少。
    这个不足三百人的部落本来是为了避祸才冒着风雪迁离原有的草场,路上发了一笔横财,捡到了可以武装整个部落的兵器和吃到明年的马肉。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分割马肉,兵器都用皮毛包裹后藏在行李里,为了离是非之地远远的,他们不停地赶了四天路,结果还是被追上了,接下来就是拷问、屠族和追杀。
    “他们叫烟花天火?”乔斯年意味深长道,“工部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黑·火·药,也叫天火,不会这么凑巧吧!”
    “恐怕有人通敌叛国,”左诚道,“末将要把他送去耀京,听说方掌柜准备回去,不知道能不能扮做随从藏在他的队伍里。”
    “怎么要送去耀京,这人还说了什么?”
    辛子伏身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乔斯年惊愕转头,“真的假的?”
    除了那个投降的少年没人敢一口咬定是真的,辛子道,“若是真的可就要出大事了!”
    “造这种谣是不是要杀头?”
    “他回草原也活不了,”辛子道,“我们把他吊上来的时候追杀他的人已经到了城外。”
    “我是说我们,”乔斯年道,“离西境互市只有十二天,还要把人送到耀京去我担心时间来不及。”
    “上善医馆的根基在西境,传递消息应该很快,”乔斯年看着两人,“简神医还在孙老家里住着吧,让孙老跟他说一声,如何做就看他自己的了!”
    “我们的粮食够不够吃,我可以找张氏收点儿粮草,打起来不知道要多久!”
    “左副将,”传令兵匆匆跑来,“又来了近百骑。斥候回传,还有三百余骑往我们这里来,后面可能还有。”
    “他的衣服不是脱在城外吗?”乔斯年站起身,“烧掉,看他们走不走。”
    “已经烧掉了,”传令兵道,“小公子让人点了火把扔下去,蛮夷没有撤退的意思,他们在城外做起了饭。”
    “点狼烟,击三鼓挂一帜。”左诚戴上手边的兜鍪,从兰锜上取下斩·马·刀,“粮草的事先不急,公子不要离开大营,我派人去请方掌柜,也会让孙老回去一趟。”
    左诚才走城楼上传来三声鼓响,乔斯年突然问道,“逸之在哪儿?”
    “属下不知,”辛子知道他担忧,安慰道,“将军看见狼烟就会赶回来。”
    “左副将在镇北军的时间比将军还久,这么多年也有独自据守,况且我们还有三弓床弩。”
    “他不会跑去了河西吧?”
    画丝绸之路的时候靳琛提到河西,乔斯年便把河西走廊的地图也画了出来,他知道靳云庭复制了一份带走。
    “不会的,将军带的地图是要送去给侯爷,侯爷会安排人深入河西比对公子画的地图。”辛子道,“非常时期,将军不会走太远,一定是在什么地方看着草原上的动向,等待出手的时机。”
    乔斯年心下稍安,解释道,“西域和草原合谋攻打大耀,消息往来肯定密切,我担心他在河西碰上了,到时候两面受敌。”
    “他只带着几百人,也没带多少吃的。”
    那可是五百亲卫,个个装备精良骁勇善战,干粮是没带多少,却把营里的肉松全带走了。
    辛子忍不住笑道,“将军若是知道公子如此顾念他定会很高兴。”
    “那你一定要告诉逸之,”乔斯年望着议事堂外,“靳琛和斯文怎么还没回来?”
    “你猜他多大?”靳琛用手里的木棍戳了戳缩在墙角自称阿仑的少年。
    乔斯文不感兴趣,“你离他远点儿!”
    “我猜不到十六,”靳琛继续戳,“听说他们也是十二三岁知人事,侍从奴隶随便收房,娶妻的时候庶子一堆,你猜他有多少个庶子。”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乔斯文红了耳根,“知不知羞。”
    “就是,”彭佑安也浑身不自在,营房里的老油条惯爱讲浑话,他已经能面不改色接几句,这会儿听见靳琛说却觉得羞耻,“欠抽啊你。”
    靳琛总算离阿伦远点儿了,改围着乔斯文转圈。
    彭佑安也反应过来,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啧啧啧,这里有人七岁就知人事了。”
    乔斯文的脸轰的一下全红了,撇开头不看两人,“听张扬清他们说过几嘴。”
    朋友就是这么用的,打死乔斯文他也不会承认自己看了《香香小狐郎》,很庆幸当初不是自己去买的。
    “交友不慎!”靳琛哼哼两声,又跑到少年身边,“阿泰,你想回家吗?”
    “他叫阿仑,也听不懂你说的话。”彭佑安看着五花大绑的少年,“我觉得他应该及冠了,长这么高。”
    乔斯文道,“兄长也没及冠,比他还高。”
    “乔叔另当别论!”
    彭佑安就没见过比乔斯年奇异的人,大耀就找不到比他还高的哥儿。
    阿仑可能听不懂,赤乌泰却一定听得懂。靳琛像是突然觉得没意思了,怏怏不乐地丢掉手里的木棍,“乔斯文,我好饿。”
    两人从登城道下来,城楼上响起鼓声,烽火台也冒起灰黑发黄的浓烟。
    沿路都是匆匆往来的兵士,乔斯文牵着靳琛,“你不可能记错他的名字,是不是觉得他在撒谎?”
    小时候的乔斯文让靳琛有种俯视的感觉,是来自灵魂的酸爽,尤其是牵着乔斯文的时候,乔斯年说的不错,是挺可爱的。
    “那个倒霉的三百人小部落可能是真的。”靳琛仰着头,“我走不动了。”
    乔斯文回头看了看身后跟着的护卫,还是蹲了下来,“我就当是负重训练。”
    靳琛爬到他背上,嘱咐道,“你可不要把我摔了。”
    乔斯文作势要摔倒,靳琛赶紧搂住他的脖子,引得乔斯文笑出声。
    “你现在的一笑真难得!”果然见乔斯文收敛神色,“你是不是在学小叔叔?觉得这样很酷!”
    “没有!”声音冷了三分。
    “你不喜欢小叔叔?”
    “没有!”
    “那你说喜欢?”
    “没有!”
    “我就知道!”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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