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八)史记日者龟策列传
《史记·日者》《龟策》二传,今皆已亡,无由知其所言如何。今本《日者传》载司马季主事,姑勿论其为讽谕之作,与数术无涉,即谓有涉,季主亦卜徒,正宜入《龟策传》。至《龟策传》则仅载褚先生所得于大卜官者,皆记事,非记人,刘知几讥其全为志体,当与八书等列。《史通》。后世所谓史例,诚非可以议古人,然《史记》各类传,亦多列前人行事,则知原文若存,必不但记卜筮之法。《自序》云:“齐、楚、秦、赵为日者各有俗,所用欲循观其大旨,作《日者列传》。三王不同龟,四夷各异卜,然各以决吉凶,略窥其要,作《龟策列传》。”则《日者传》当记齐、楚、秦、赵四国,《龟策传》则上本三代,旁及四夷,各载其法俗与其人之行事也。然则二传何以立别乎?曰:《龟策传》当专记卜筮,《日者传》则兼苞诸数术之家,特以日者为名耳。案古有卜筮日之俗,《礼记·曲礼》曰:“卜筮者,先圣王之所以使民信时日。”似时日即该于卜筮之中,不得别为一技矣。然《表记》曰:“子言之:昔三代明王,皆事天地之神明,无非卜筮之用,不敢以其私亵事上帝,是故不犯曰月,不违卜筮。”又曰:“子曰:君子敬则用祭器,是以不废日月,不违龟筮,以敬事其君长。”又曰:“子曰:齐戒以事鬼神,择日月以见君,恐民之不敬也。”皆以时日与卜筮并言。《墨子·贵义》曰:“子墨子北之齐,遇日者。日者曰:帝以今日杀黑龙于北方,而先生之色黑,不可以北。”此时日自有吉凶,非为龟策者所能知也。褚先生曰:“臣为郎时,与太卜待诏为郎者同署,言曰:孝武帝时,聚会占家问之,某日可取妇乎?五行家曰可,堪舆家曰不可,建除家曰不吉,丛辰家曰大凶,历家曰小凶,天人家曰小吉,太乙家曰大吉。”可见凡诸数术之家,无不知有时日。盖龟筮之义,一以占其事之可行与否,一以占其事当行于何时。占人最重卜,而筮次之,决事之可行与否,大抵以此二者为主,故其后言决嫌疑定犹豫者,遂皆称之曰龟筮;其实所用者,不必定此二术,特古人言语多以偏概全耳。决其事之可行与不者,既简称之曰龟筮矣,决其当行于何时者,乃总称之曰时日,以与龟筮相对,其实定时日者,亦未必不用龟筮也。故以龟策、日者对立为二名,及举诸数术之家所最重者,特立为一篇,余则并为一篇,其事皆当沿之自古也。古人著书,每举文繁事重者列为专篇,余则合并为一。如李悝《法经》,《盗》《贼》《网》《捕》各列专篇,余则总为《杂篇》;又如仲景著书,《伤寒》列为专篇,余则总称杂病皆是。
《孟尝君列传》曰:“田婴有子四十余人,其贱妾有子名文。文以五月五日生,婴告其母曰:勿举也。其母窃举生之。及长,其母因兄弟而见其子文于田婴,田婴怒其母曰:吾令若去此子,而敢生之,何也?文顿首,因曰:君所以不举五月子者,何故?婴曰:五月子者,长与户齐,将不利其父母。”此俗以生年月日定吉凶祸福之本。《论衡·偶会》曰“世曰:男女早死者,夫贼妻,妻害夫”,亦此俗也。此皆时日之自有吉凶者也。知之当有一技。《论衡》又曰:“世谓宅有吉凶,徙有岁月。”此则趋避由人,可决之以卜筮者矣。《小弁》之诗曰:“天之生我,我辰安在?”《笺》曰:“此言我生所值之辰,安所在乎?谓六物之吉凶。”《疏》曰:“岁、时、日、月、星、辰也。”然则不惟卜筮日之俗,由来甚古,即以生年月日定吉凶,亦三代前既有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