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容王得势
尹舟时不时就瞄瞄李瑞选,主子不是想躺躺么,怎么只是抱着枕头坐在那,无论姿势还是动作都有点说不出来的诡异。
主子一个翩翩如玉的公子,怎如女子抱爱宠一般抱着枕啊?
难道容王所说都是真的?
尹舟不禁也担心起主子的身体,轻声道:“王爷,这容王不知在等什么,必是影响大局的关键,才迟迟不肯撤离。”
“不着急。”李瑞选也刻意压低了声音:“静待几个时辰便知。”
尹舟点头,随即又道:“王爷,您安心睡吧,属下豁出性命也会挨到救兵来的!”
“哪里睡得着啊!”
听到主子的叹息声,尹舟发现自己说错话,便不敢开口了。
“其实本王睡觉不喜欢被人这么近盯着,如若你也去门那边,本王倒可以试试。”李瑞选又突然开口道。
尹舟闻言犹豫不决,紫九觉得好笑,李瑞选睡觉竟然有这个习惯,没看出来啊!她不知李瑞选是再一次想把尹舟支开。
“去吧!你若不放心,可站那看着本王。”李瑞选又说。
尹舟想了想,还是应该让主子好好休息,明早才能应对容王,是以一跃跳到门边去。
外面还有聚集的脚步声,这书房外最少有三十人。尹舟全神贯注,竖耳听,生怕错落往这房内突袭而来的声响,容王此时性情不定,难保不会去而复返。
而不远处榻上的主子总算背对他们合衣躺下,期间还没忍住咳了好几声,叫人不免又紧张几分。
当那只熟悉的手覆在自己的腰上,一股温热也自那端传递过来,紫九彷徨不安的心也稍稍定了些。
只不过,耳畔又有他口鼻吐纳的气息,很痒,她又不能伸手甩。
怎么每次跟李瑞选在一起他就喜欢挨这么近。
他的唇就附在她的耳上,这次没有任何缝隙,就那么紧密贴合着,他说:“子越抱过几个女人,她的身型如何,腰腹几寸,会不知道?”
无耻之徒!
紫九十分气闷,李瑞选他说的什么混账话,从来就这般轻浮无度,他哪有半分紧张,还存着心思拿她寻开心呢!
亏她刚刚还担心容王所说的真是什么神器,这个人就是让人心软不得!
那么现在,他也在用缓兵之计?
紫九不管了,知道他心情如此不错,应是胜券在握,是以安安心心在他怀里睡着了。又是动脑想事,又是运气腾云驾雾的,如今又寅时了,实在又困又累。
李瑞选捻着她一缕细发,望着那张红润依旧的脸蛋,真正松了口气。
只是,最紧要的还在天明的消息。
但愿,这次萧谷风不会让他失望了。
他们就这样一个隐着身形惬意入睡、一个美人在怀安然闭目养神,一同在榻上歇息了三、四个时辰。
书房再次大开时,容王已是大喜溢于言表,笑容如沐春风。
连同尹舟在内的七个人纷纷举剑后退,团团护住上榻。
“李瑞选,事已至此,你还能安心躺在这?”容王此来已不跟李瑞选客套了,直呼名讳了。
李瑞选缓缓起身,并轻咳两声,不紧不慢道:“依容王所说,最后一眠,可不是要好好睡的么?”
容王看上去也是彻夜未眠,但此时精神因事而十分振奋。他越走越近,尹舟连忙挡在李瑞选面前,喊了一声:“王爷。”
他在询问是不是要动手。
“本王说过,你挡不住本王的人。”容王左右跟着两个紫衣人,几声刀剑相触,一下就把尹舟拉开牵制住了。
李瑞选整整袍子,淡淡道:“你欲如何?”
容王走上前,剑鞘抬起他的下颌,轻笑道:“带你去看出好戏。”
李瑞选别开脸,一连咳了好几声,喘气不止,道:“本王……向来不爱看戏,容王有话……有话直说,要杀要剐,手起刀落的事,不必绕弯子。”
“本王怎么会杀郡王?好歹叔侄一场,情分没有,血脉倒是相连的。”容王一顿:“本王的柳英军攻下了晔州,今日便可入城,郡王难道不与我同去看看?”
“柳英军?”
“正是。本王与圣上多年不见,圣上重文轻武,这柳英军,是本王的献礼……也是见面礼。郡王该去看看!”
“本王无甚兴趣。”李瑞选咳着,面带倦容打了个哈欠。
“郡王不是领兵打了胜仗么,该去看的。”容王一把抓过李瑞选的手肘,往前一拉,他身子一晃,往前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在地。
“王爷!”尹舟一个失神,手臂已被划伤。此时他分身乏术,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摆脱容王两个近身护卫,更别提其他六个普通护院。
紫九不禁揪了心,瞧这阵仗,哪怕东风他们三个合起来都要费些功夫才能与他们打个平手,何况就一个尹舟?李瑞选如今身处弱势,她也帮不上忙。
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何时才肯亮出来?
容王如今是有恃无恐,如果被激怒,一剑就能把手无寸铁的他杀死啊!
“郡王还是自己走吧,否则本王若是出手,岂不是特别难看?”容王提了提剑。
“让他们停手。走吧!”李瑞选直起身子,理了理衣领袖口,没有半点慌乱的模样,说着便率先走在前头。
“郡王爷果然识时务。”容王一挥手,紫衣人瞬时住手,纷纷退到他身后。
尹舟显然不甘心这样收手,剑一直未入鞘,身子一跃,将李瑞选护在身后。
“你这属下很忠心啊,就是没用。”
容王嘲讽一句,跨步上前。
紫九看着他们一行十几人就那么离开,心焦不能跟去。这个容王对李瑞选的仇恨为何那样深,身子毒害了不够,似乎还要摧残他的意志。
她抬起双眸,恰好看见李瑞选回头朝她这边深深看了一眼,与出征那日之时与她说“等我回来”时的目光一模一样。
她突然有点埋怨南斗星君,既然允诺用仙力,又何须局限在一成。如今在这凡尘,只要她多加小心,定不会叫人发现。这般限制,让她于废人无异,不是更烦恼!
李瑞选的伤,到底如何了,容王说得那般诡异,不免叫人有点担心。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容王与李瑞选同骑郡王府的黑楠木马车离开府邸,直接往西虎门而去。路上李瑞选咳嗽不止,时不时还拿帕擦拭嘴角。容王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他脸上,神情一会呆滞一会饱含笑意。
“郡王爷,你说,若是本王得势,该拿你如何是好?”容王悠悠开口,往后靠去。
李瑞选抬眼,一双墨色的深眸在容王身上一扫而过,却将他的仪容姿态瞧个彻底。
李荣钰——他本是性情豪爽的皇家贵子,仪表堂堂的翩翩公子,一举一动有着浑然天成的大家之风,那面容更与自己十分相似而备受先皇喜欢。只是十一年前的变故,令他一夕之间性情大变,真是世道无常。
“为何不说话?”容王问。
李瑞选一样靠在角落,淡淡道:“说什么?回头是岸么。”
“郡王爷,你还是如此无趣。”
“无趣么?”
“君子,不言不行,一言——九鼎。”
“是以,我说什么。”李瑞选闭上眼不再说了。这句话于他而言,已是对容王最大的劝告,在这马车停下之前,若容王还有一丝迟疑,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容王到底是打算一往直前了……
容王许久才冷哼两声,是嘲讽还是自嘲道:“李瑞选,你这身傲骨,与十一年前还真是如出一辙。但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何会看上出身那般下贱的女子?市井之中,没有清白之躯的乞儿,尤其是那样脱俗出尘的女子……”
“住口!”李瑞选目露凶光。
车内一时十分安静。
容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原来郡王爷心中到底是介怀啊?这满城遍地地找,怕不只是做戏给本王看的吧?我就不信,如若不是真心实意,如你这般清高冷傲的脾性,怎可能将一个满身污秽的女子接进府中,也不怕脏了郡王府的门庭。”
“我让你住嘴!”
李瑞选拳上青筋爆现,已然抛了该有的气度,显然动了肝火。
就在两人四目相对火光骤起之时,马车停了。二人皆往前倾了下,差点没头碰头地撞一起。
“王爷,到了。”
一时间他们都不知道开口的人在喊谁。
容王看了李瑞选一眼,率先掀帘而出。郡王府的马车两侧列有上百个紫衣人,早已将信义坊的民众赶至一旁,有些好看热闹的见出来的不是郡王爷,顿时悄悄耳语。
毕竟郡王府的马车从未这样大张旗鼓从闹市而过,并且是如此大的阵仗。
“那个人是谁,怎么坐在郡王的马车上?”
“八郡王不是病卧床榻么?”
“是啊,据说只剩一口气了,前几日圣上还去郡王府呆了一夜呢!”
“那今日怎么又出府了,莫不是……”
“嘘!心里知道就好,可千万别乱说!”
这一阵阵的议论声随着李瑞选拖着病躯从车里走出那一刻戛然而止。
日头正盛,金光洒在他一身雪色银袍的身上,将他的肤色照得更加苍白。
“八郡王!真的是八郡王!”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
余下的人纷纷回过神,马车上除却那位先出来的华贵男子,还站着一个白衣素服的翩翩公子。而在这京畿,从郡王府马车里出来身穿孝服的人,除了八郡王李瑞选还有谁?
——八郡王啊,这三年来无人看过他的真容,西北战事凯旋最风光的一刻他也没有露面,却在广传他命不久矣之际如此露相了。果然是公子如玉,那容貌那身姿,哪怕没有束发没有锦衣玉袍,都是那样傲立群雄的天人之姿。
“拜见郡王爷!”百姓迟疑片刻,纷纷下跪拜礼。前些日班师回朝不得见,此时看到也是许多人激动。
而此时李瑞选却突然剧咳不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