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细说朝堂波澜
金乌虽西坠,这宫里到处灯火通明,倒也不太黑。
紫九饿得肚子难受,连站都不想站。一日未进食,她腿软了,还要让那个假病的人欺负么?
“你……八弟那个侍从,过来!”太子喊。
紫九踌躇着,太子,是仅次皇帝之下的人啊……看样子不过去不行,是以乌龟一样速度挪过去。
谁知她才接近轿辇,太子突然一掌按在她肩头。
她提着心,提防太子要做什么。
“抬起头来!”太子道。
紫九看向轿内,这李瑞选怎么回事,装病装上瘾了,就不知道帮她分说两句。她装傻这事他知道也便罢了,毕竟在金銮殿她都跟条狗似的他说什么做什么了,难不成要太子也识破她的伪装不成?
就在她满腹怨气时,太子突然放开手,轻笑低声道:“本宫认出来了,那日你也在马车上!当时可不是这身打扮。”
紫九状若无知,既然看破就不该说破呀,跟李瑞选一样讨人嫌。
“本宫看你也不像个憨傻的,反而……古灵精怪得很。”太子又道。
咦这个人跟李瑞选到底不同呀!紫九差点呼他一声英明神武,这个太子比李瑞选眼睛要好、嘴巴要甜、心地还善良!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就是这样了吧!
李瑞选这时掀了轿帘,道:“皇兄莫要如此夸她,一夸就得意忘形。”
紫九瞪他,这下知道出来了啊!他不夸,还不许别人夸她了?
偏见!
李瑞选“艰难”起身走出轿子,太子忙上前扶住他,对身旁禁卫军道:“去!让郡王府的马车驾到宫门口来!”
旁边那个带刀禁卫很快出了宫门,太子则亲自扶着李瑞选走,紫九默默跟在他们身后,心中又是一阵困惑:这太子怎么离开金銮殿就大不一样了,早上在那里面他是一句话也不曾替李瑞选说呀,这会倒表现得手足情深,怎么回事呀?
太子亲自将八郡王扶上马车才跳下来,紫九抬脚就要上机凳,谁知道太子抬手拦住,道:“相爷之女倾慕八王爷许久,自郡王爷出征后就一直郁郁寡欢食不下咽,郡王爷回京后又过府求见,淋雨得了风寒卧床。不知这位小侍从听闻否?”
紫九挑眉,张莺聘与她有何干系?听或不听,于她有何差别?
太子又道:“不知……浅小姐是否也会如此,为本宫那生性薄情的八弟担忧、寝食不安呢?”
阴阳怪气!
紫九抬手就拍太子拦她的手,太子身旁禁卫动作奇快,刀鞘已然对准她。
紫九可不怕,对着那刀鞘往上爬,在他们注视下径自上了马车。她掀帘入车,看到李瑞选闭着眼靠在边角,嘴角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气得一脚踹过去。
李瑞选“噗”地跳开,捂着肚子无声大笑,那模样着实滑稽。
紫九一点也开心不起来,皇帝生的儿子,个个脾气古怪,说话都带着别有深意的试探,讨厌。
她捂着肚子也在前头角落坐好,不理他了。
李瑞选“虚弱”与太子道别后,倒是自觉靠过去,取出怀里的绢帕摊开来,里面裹着几块晶莹中又透着淡紫色的糕点。
香味扑鼻,紫九忍着不张眼,已经有点心软:还知道给人带吃的,有点良心。
“这是御膳房做的紫玉万兰,宫里再忌口的娘娘都免不了吃一个,试试?”
李瑞选拿起一块送入她嘴边,果然一张口就吃下去了。他不禁轻笑,这只馋猫啊再大的气,给她点吃的就忘记,真好!
随即,他的目光却深邃起来,仿佛想起什么,脸色也黯淡下来。
紫九从来不跟肚子过不去,是以后面几块都是自己拿走吃掉的。她喜欢一切食物,就算糕点是干涩的都能直接吃,何况这什么“紫玉万兰”又软又糯恰到好处。
李瑞选见她没恼了,顺势坐在她旁边,道:“知道今晨在朝堂的相爷是谁了吧?”
紫九点点头,既然在金銮殿揭开了她并非全然听不懂人话,在他面前也不必再藏着掖着了。
张相爷,又是太子口中女儿对八郡王钟情的女子,可不就是先前找她茬的张莺聘么,她父亲便是云英她们提过的张千轼无疑了。
“这个张相爷倒是很会朝堂之术。”李瑞选说着,意味深长地看着紫九,道:“你就没听出,张千轼想让父皇赐婚么?”
紫九摇头,见他越靠越近自己又没地方退,伸出双手抵住他的胸膛不让靠近。赐婚不赐婚的,没什么好研究的。
“唉,你是不是没看出戏好在哪里?”李瑞选无可奈何地问。
紫九不解,上午那些大臣不是风平浪静的么?除了对封李瑞选为大将军反应有些奇怪,哪有什么戏?
那些人也是奇怪,不就是个大将军而已,李瑞选是皇子,那皇帝想把什么官位给他就给,怎么了?
李瑞选看她认真走了神,终是又笑了,不过这次是苦笑,他摸摸她的脸,紫九一把给抓开,听到他喃了句:“且等着吧,山雨欲来……不过两天时间了。”
紫九趴到窗边去,晦涩难懂,不想听!
李瑞选拍拍他旁边的位置,轻轻拉她裙摆,道:“来,跟你分说分说。”
如若他没有央求,紫九才不过去呢,她是“被胁迫”坐过去的。
马车颠了颠,她在动的身子一倾,差点直接扑到李瑞选怀里。她摆着脸就是不慌不乱,冷着脸坐得十分笔直。
李瑞选轻笑她的任性,继而认真起来,将一些她看不懂的细事一一道来:“今日早朝呢,别看表面大家十分安静,对本王呢是恭敬钦佩。其实呢,这里面的名堂多得很,里头的波涛汹涌简直令人难以想象。相爷好心计,他在朝堂明着替本王说话,实则想让众臣们配合着演一出让父皇心生我‘功高盖主’的戏码。”
见紫九虽然脸在别处,却是认真听的,李瑞选不由来了劲,越发的得意:“父皇乃是帝王,最擅心术,他就是想重用我也不会封我做大将军的。不问那些反对的官员,只问了张千轼和太子,什么意思?他要让其他人明白,太子和相爷是对立的,相爷在朝堂可谓一手遮天,而太子虽是正储,如今却只是辅政。你看那么多人,唯有张千轼能与父皇直言不讳,是以父皇担心的不是我功高盖主,而是张千轼。”
紫九一听恍然大悟,原来他装病想蒙的不是张莺聘而是张千轼了?如此,皇帝也提防张千轼,那么早上……皇帝也知道他昏迷是假的、昏倒是假的,还冠冕堂皇地说了一堆他身子孱弱的话……还看着她说要赏赐头面和首饰等一应女子所用之物……
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李瑞选演得真,这大越皇帝是丝毫不逊色啊!那,太子呢?
紫九总算回头看李瑞选了,不过眼神里带着深深的鄙视——这种事,他觉得是好戏,她一点也不觉得!
为何要这样算计来算计去?皇帝看不惯张千轼,一道圣旨杀了便好了!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多生心眼……是为了好好活下去,因为你不知道哪个是人……哪个是鬼……”李瑞选的话里带着深深的愁绪。
一时间,紫九不忍去打搅他飘忽的眼神。其实,人就是人,鬼就是鬼,而她这个散仙就是仙啊,哪有那么复杂。
她不知道,李瑞选说的是另一个意思。直到日后她破碎的仙识归圆,她才明白李瑞选所说的是何意。
“不说这些了。”李瑞选回过神,朝她笑了笑,道:“刚刚为何跟太子哥哥生气了?是他将你与张莺聘相比了?”
紫九被他这么一挑明,又不高兴了。
张莺聘是什么人?哼,长什么样?是丑八怪还是母老虎?她犯得着跟一个容貌都记不清的女子置气?她还是很有仙家气度的,不过是饿极了不想给太子好脸色罢了!
她这么一想,又兀自开心了。
回府下马车自然又是一阵折腾,紫九就不明白了,都已经下朝了,戏不就该收场了么?反正到了郡王府有东风在就没她什么事,下了车她就自己飞奔入院。
李瑞选在背后阴深说了句:“不枯城那个万香楼开到长盛府来了,冰梅青笋的藕片,据说京畿也是有的,好像……今夜好像有人送到本王房里了,是不是?”
紫九本来她打算直接回自己院子找云英小妍看看有什么吃的……算了,李瑞选别的会忽悠她,吃的倒是一向大方。
是以东风还没回话,她就一溜烟往浮生院跑。
看着她跑走的方向,连东风都忍不住笑了:“王爷,浅小姐近来有点好转了……”
李瑞选即收了笑意,连东风都有所察觉,那……
东风见主子脸色不对,连忙又说:“人说‘福至心灵’,浅小姐自小娘亲去世,幼时街巷乞讨,无人管教关心。王爷疼爱有加,辅以爱心,小姐若是好转,也定是王爷的用心感动了上苍。”
李瑞选虽然只是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东风却看到他的脸色缓和了。浅小姐果然是主子的软肋,萧谷风还不信!
这下他不敢再触主子逆鳞,转而低声问道:“王爷,今日入宫可有收获?”
李瑞选伸出右手搭在他肩上,整个人的重量压过去,道:“进府再说!”
东风吃力地拖着主子进门,心思下次绝不多话了!主子就算晕过去也没这么重,定是施力了,怪自己……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