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达穆:我要她了
紫九憋着气与这个相貌俊美的男子对视,不能让他瞧出一丝异样。这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眼眸里却装着几十岁的沧桑似的。
她有点想探究他的过往,然而,她听到他说了句:“我要她了。”
营帐内足足二十来人,皆冷冷地看着俊逸秀美的男子伸出右手,食指指腹在女子鼻尖轻轻捏了一下。
紫九要气死了,她又不是个物什,凭的谁说要谁就给!
果然长得好看的男人都狂妄自大!
其实,她错了——是全天下八成以上的男人骨子里都自大得很,只不过绝大部分出身差没有显露的资本罢了。
良久,上座之人哈哈大笑,道:“达穆,她可是李瑞选的人……”
“我不管。”达穆头也没回,就盯着紫九那么霸气回话。
这股执拗,倒与他的容貌相差甚多。
“达穆小王爷,达赤呼王一向最疼你,只要你想要的,王爷不会不给的。你只需耐心等上几日……”有人开口劝诫,瞬时好几个人都附声应和。
达穆才不管他们的笑声,固执道:“不行,就现在!”
“你过来!”达赤呼王唤他。
只见达穆乖乖走上前去,听话得好似刚刚那个任性的人不是他。
紫九捻着一缕碎发在指尖玩弄,双目傻乎乎地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揣测着他们之间的关系。
大帐里但凡放了椅的便有人坐,唯一空的便是那个络腮胡子……嗯,那个达赤呼王的左边首位,显然便是这个名唤达穆的位置,他的身份应当不低。
只是达穆虽然执拗说要她,但是他还是最听那个人的话,是以利用他逃出这个扎营盘的念头想都别想,要另寻他法,或许知道她自己的用途,反而会有办法。
黑衣人早已放开她的头,是以她像个真正的憨儿,目光迷离随便乱看,甚至在营帐内胡乱走着也没人拦她。
里面的人个个都是战场上的强将,谁也不将一个娇小又憨傻的女子放在眼里。她闲散地走着,却是凝了神仔细听听络腮胡子在与少年说些什么。
“达穆,她是李瑞选的人,暂时还不能给你……”
“我管她是谁的人。王兄说过,只要我看上的就给我,就是我的!”达穆边与兄长说着话,边回头呵斥道:“你们都把头转开,不准看她!”
他一说,几个目光下流的人便慌忙转开眼,这个小娘子实在与之前那几个不一般,哪能怪他们心生歹念。
军营无甚女眷,若不是达赤呼王为了安抚他的弟弟达穆才寻来那一批脑子不好使的女子,他们哪能见到眼前这个身材曼妙的女子,与趵蕨国那些大胆艳丽的女子全然不同,少了妩媚多了清纯,那双大眼睛茫然四顾更添率真。这般出尘的女子,据说便是大越八郡王属意的王妃!
本来他们听闻大越八郡王居然也有达穆小王爷那样爱慕憨儿的怪癖好时,心里是十分鄙夷的,如今见到这个蓬头垢面但依然清丽脱俗的女子时,又不得不钦羡八郡王是何处寻来这样一个美人。
这样的女子只管将她藏在后院养着,傻点又有什么关系!
达穆一动气,达赤呼王也跟着做样训斥:“你们都给我好好听着,这个女子是达穆的,谁都不准多瞧!”
他又转头安抚胞弟:“达穆,你听话!只要你乖乖的,过几日为兄就将她送给你。”
“我不要等!”达穆眼巴巴地瞅着紫九,那眼神实在委屈,他若是个女子,恐怕没有谁能架得住他这样。
“你仔细听——如果她是装疯卖傻帮李瑞选的,留在你身边是个隐患,她会伤害你;倘若她是个真傻的,对我们来说是多了个拿捏李瑞选的利器。三日后我们与李瑞选有场大战,所以无论如何,她现在不能动。”
“哥哥找了那些人来,不就是给我挑的吗?如今说话不算话!”达穆埋怨的样子像个孩童。
达赤呼王抬手在达穆头顶轻轻拍了两下安抚他:“是的,里面那些,你想要哪个就要哪个,独独她不行。”
“我不要,我就要她!”
紫九心中诧异,原来满营帐傻乎乎的女子都是要送给达穆的。可为什么呢?但凡正常的人,有谁会独独喜欢憨傻的,恐怕都避之不及吧?就像李瑞选选中她,也只是将她当做箭靶,挡住那些妄图把女儿往郡王府送的利剑罢了!
他们兄弟俩的争吵持续了好一阵,达穆别的不会说,只是坚持就要她,达赤呼王有些苦恼,眉头紧皱着。
“勒芒,把她带下去!”
达赤呼王使唤那个黑衣人把她带走。
勒芒得令立即把她架走出了大帐,背后传来达穆大喊的声音,紫九睨了一眼,达赤呼王拉着他不让跟。
昨日达赤呼王似乎只是为了试探她是不是真傻,才把她与那些女子放在一起,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达穆那么一闹,勒芒架着她左拐右拐,走了好一会才拐进一个小营帐。
这个营帐显然与平常的不同,不止有好一些的卧榻,桌椅茶具也是备好的。
勒芒也不说什么,把她往帐中一推,转身出去。紫九竖起耳朵,听到他在吩咐帐外的士兵:“看好了,谁都不许进来!”
勒芒说完很快离开了。
紫九不知道这群人在搞什么把戏,猜反正也猜不出来的,又何必费神。昨夜她睡得不好,一早又被勒芒叫醒,如今已快晌午,日头又大,一时困意袭来,躺在榻上屈腿便睡。
约莫酉时,她醒了过来。
盖因有人掀帐帘送晚膳,出去时唠叨一句:“到底是个傻的,来了我们的地盘还睡得那么死。”
守卫得士兵道:“可别乱说话,据说小王爷看上她了。”
紫九猛然坐起,心中有些发闷,难道她就凭的一副好皮囊就被挑来拣去的么?
接着她的视线落在地上的食案上,那里只有一大碗飘着肉丝的咸粥。在这种地方能有口粥吃也不错了,她慢条斯理把它们一口口吃掉,随后伸袖擦拭嘴角,蓦地闻到一阵怪味——也是啊,她已经好些日没洗漱了,又是落雪又是暴晒,衣裳都臭死了。
如今显然也是没得梳洗更换的。
她默默想,做乞丐的时候都没那么惨,至少还能躲起来找个地方悄悄洗洗。这种黄土漫天的扎营盘,怎么可能有多余的水给她!
没多久,外面传来一阵毫无章法的步伐声,在帐外戛然而止。
稍候片刻,只有一人入帐而来。
紫九瞥了达赤呼王一眼,装作不认识,自在地挥了挥双袖,安然地躺下了。
她平心静气等着,听见那双厚重的靴子在黄土上来回踱步,发出“沙沙”的声响。
有点刺耳,有点故作高深。
“本王如何都不信,大越镇西将军会娶一个憨傻痴呆的女人,何况他还是大越皇帝的儿子,堂堂正正的皇子。”达赤呼王像与她倾谈般,说得多了解李瑞选似的。
“虽然我们的探子回禀说,八郡王为了找寻你不顾祖训擅自离京,并不惜忤逆圣命,但是……”他话锋一转,道:“谁知道是不是他让你配合着做场戏呢?”
对于故弄玄虚之人,紫九如何都喜欢不起来。
达赤呼王这般说分明是试探,还将揣测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果然稳坐王位之人怎会没有一些心计。
只她又不是达穆,哪是他哄骗几句就入套的人啊!
见她还是闭着眼,睫毛分毫未动,达赤呼王的耐心也一点点消失,他的脸上却生生扯出一道笑容:“如果他真的那般珍重你,现如今是不是急得要发狂了?本王就是要让他乱了阵脚,听闻他可是在营帐里摔了好几十个杯盏……”他轻蔑着笑了:“会排兵布阵又如何,终归是连枪都提不起的文人罢了,也只能摔摔杯盏泄愤了。”
不得不说,这个人说话阴阳怪气,语气时高时低,真令人作呕。
偏偏紫九现在还不能吐他口水,否则便着了他的道。
既然要装,就装到底。至于李瑞选为了她砸杯盏的事,以他的性子定然不会,估计又是做做样子给人看,这个达赤呼王却引以为真了。
紫九始终一动不动,达赤呼王突地上前,捏住她的下颚,疼痛使她皱眉睁眼,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看上去邋遢肮脏的脸。
她腹部突然一阵不适,差点要呕吐出来,达赤呼王见状忙松开手,往后跳开了。
然而,她却没有吐。
达赤呼王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冷笑道:“知道本王为何要掳你来么?大枯城就快是本王的囊中之物,是李瑞选拦了道,就怪不得本王了。有时候击垮一个人,未必是重伤他,而是动动他在意的人一根毛发就可以了……”
他又走过来,狠狠捏起她的右边脸颊,扯着她披散的长发,笑得那般狰狞:“真是期待啊,李瑞选这么多年才挑中这么个水灵灵的娇小娘子,就这么成了本王麾下普通兵士的胯、下之奴,他会如何?”
达赤呼王的话十分恶毒,仿佛作践女子的举措很是平常,就这样侮辱敌人没有任何不妥。
紫九一点也不喜欢他诡异的声音,更逞论他说话时那一挑又挑的眉毛了,丑得很。虽然她不明白达赤呼王话里的意思,但他的目光是那般狠厉,脸上丝毫没有掩饰心中的邪恶,足以想象他仿佛要做一件令李瑞选十分痛苦的事。
那件事,会是什么?
她没时间想。达赤呼王拍了拍手掌,勒芒就已入内,将她提出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