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神秘的黑袍人
北面的窗棂不知是不是被大风刮开了,大雨“哗哗哗”的声音飘进耳朵里。
紫九裹着锦被坐起来,两只精神的大眼睛瞅了瞅。窗外的风把墙角的宫灯吹灭了,如今屋里四下漆黑无比,什么也看不见。
按说这么大的动静这么大的风,云英或小妍早该醒来把窗棂重新关上的。但这会没有听到她们的动静。
紫九慢慢地站起来,凭着往日感觉,一点一点地挪着步子。风太大又凉,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便加快动作,只是不小心踢到了什么差点摔下去,幸而反应及时稳住身形,好不容易走到只有三、四步距离的木施前。
她伸手取下上面的披风胡乱披在肩上,只将两边带子拉在颈前也没系上,便循着风来的方向移去。
过了好一阵她才到了窗边,还没伸手就觉脸上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在脸上扑腾,她吓一跳抬手扫开,不想根本就挥不掉,那些东西甚至在她的手指旁边试探。
大雨滂沱,紫九突然想到这些蜂拥而至的小东西是什么了。
这些飞蛾,许是刚刚寻宫灯而来的,不想窗开了宫灯灭了,它们便在此处徘徊。
她右手将窗棂拉来一下子栓紧,心想这些飞蛾是倾巢而出了吗,就一会功夫就将她的手搞得黏糊糊的,怕不是它们的翅吧!
这会也净不了手,她在半空挥舞几下,转身缓缓走回去。不料才走两步,迎面撞上一面墙,还来不及反应,只觉颈后一麻,双肢便无力了。
她晕了。
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座破旧的凉亭长石椅上,亭内另有石案并几个圆石凳。石案边站着一个墨色衣袍的人,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似乎知道她该醒了。
紫九揉揉眼,慢慢坐了起来。耳边雨声微微,风雨已有所收敛。凉亭四周杂草丛生,远望则烟雾缭绕,也看不清有什么。
她回过头,发现石案上摆了块干净的棉布,上面几样精致的吃食皆用油纸垫着。
那人指了指,让她吃。
紫九丝毫不怕食物里面有毒,抓起其中一个小圆饼就吃。不知她这是昏了多久,如今又是什么时辰,总归肚子已经饿得慌,先填饱了再想其它。
这些东西样式虽多,份量却不怎么样,她毫不客气全吃完了,还觉得肚子不是很满,大概只八分饱。意识到只剩下一小块九层糕,她居然停了停,想起没有问问对方吃不吃。
不过,跟抢匪客气什么,再者她可是个傻子,不用在乎那么多规矩。
待吃饱了,她才有力气稍稍打量那个黑袍人——人高马大的看起来功夫很不错,长得不算好看,但五官端正,眉宇间竟与李瑞选有一丝相似……
紫九在心里又拍打自己,为何这几日老想到那个狂妄自大的李瑞选啊!
黑袍人并不跟她说话,也不吃东西,那张脸比萧谷风还没生气,端不是严肃的,也不似平静的,介乎两者之间……对,似严谨又似紧迫。
他着急着赶路,却又不催促她动作快些。
饶是这样,她也不打算去看他的眼眸探究,这样才有意思。也并不是每个人她都有兴趣去了解他的前尘往事,李瑞选是个例外。
去去去,怎么又是李瑞选!
紫九回过神,想另一个问题。这个人把她绑出来,又给吃的,应是她还有价值的。何况这吃的还是按她喜好的来,叫黑袍人来的人兴许有求于她。
待她吃饱,黑袍人手里不知何时拿了一块黑布,将棉布上的余渣油纸一概包住,往旺盛的草丛里一扔,收好棉布又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动作神速脸色不改,仿佛刚刚那个扔东西的人不是他。
紫九啧啧称奇,这人倒是少说多做的,看着不难处,她就当被拐走了,反正郡王府也不是打算长久呆的。且看看这个人想干嘛,若是存了坏心思,她总能施了仙力逃走的。
因为有南斗星君那句话,紫九总觉有个一成仙力的底牌,做什么都天不怕地不怕的。
待她胡乱在凉亭走了几步,正打算是不是耍一下那个一本正经的黑袍人时,颈后再度一麻。
她想,这个人有毛病啊!她又不打算跑走,干嘛一言不合就弄昏她!
不对不对,她发现这次没有昏!
她只是不能动,眼看着面前的黑袍人将一件尚新的玉针蓑衣套在她身上,又替她戴好斗笠,转身去做别的。
等他再来,手上牵了一匹白色骏马,他身上也已经穿上普通的蓑衣。
紫九想起自己为何一身干爽,原是这个人竟然心细至如此。否则以外面的大风大雨,此时她非是一身湿漉漉的才对。思及方才他并不是看她吃完马上赶路而是稍稍等了,该不会是故意让她走个几步消食吧?
晃神间,黑袍人骑上马,手上鞭子一动,便将紫九卷上马背,坐于他前。
紫九才刚刚坐定,马便跑了起来。她直直往前倒,黑袍人早有防备拉着她后背的蓑衣盖,这才没有栽下去。
他策马扬鞭,似乎有什么事十万火急,且走的不是官道,一路挑着偏僻小径,好像怕遇上什么人。紫九想,也许是怕郡王府有人追来吧!其实李瑞选不在府里,其他人应是想不到她已被拐出京城了。
呸呸呸,为什么她总是将李瑞选想得足够厉害,好似别人比不得他!
黑袍人马不停蹄赶了好几十里才又停下来,已是深夜,四周黑漆漆的,除了细碎的雨声,连声鸟叫都没有。
他解开紫九的穴道,又给她一点吃食,再给马喂了草,自己才拿出一块干粮啃。
紫九见他水都没喝一口,本打算将水袋递过去,谁知道他见她吃完了,便又很快收了东西,毁掉痕迹,照样等了一小会,上马赶路。
他们就这样默默无言一路向前。紫九困了就伏在马背上睡,醒了就看看四周的景色,虽然雨雾遮掩了大部分,稍近的还是能观赏到。只都是树木杂草,偶有高山小庙或雨亭小榭,别有一番趣味。
郊外自然不比京城,胜在空气清新,雨后犹甚。
紫九偶尔会想,郡王府会不会因为她不见了乱成一团,云英和小妍是不是因为不用服侍她而松口气。
——应当是的。郡王府没有一个疯癫的王妃,许多人应该是高兴胜于忧心,她也不会什么笼络人心的手段,这样干脆来利落走倒也自在。
两个人就这么日夜兼程地赶路,黑袍人到了一定时候就会停下来让紫九吃东西,但不曾说过一句话。
加上她被打昏的那一晚,他们走了三天三夜。
这一日不到申时,马蹄声逐渐变小,紫九凝神看向前方,不远处的城门上写的是“连阳城”。
她才看个大概,马头一转,他们往右进了一片小树林。
紫九一挑眉,瞬时明白了。这个黑袍人从头到尾一身黑,半绾的发都用黑布绑着,行事必然也是惯常在黑暗中的,他是要晚上才带她进城。
果然一入夜,黑袍人就不时瞟着城门的方向。
紫九举着一片躲雨的大叶子在他身旁自在地走来走去,丝毫没有要跑的意思。
这个人带着她,有吃的有喝的,又能四处看看风光,也不赖。唯一不好的是男女同行,又风雨兼程,她根本没得洗漱,自己都能闻到身上的汗臭与蓑衣混在一起的难闻气味。
但是,她能忍。做乞丐的,谁不是一年半载的才能洗上一次?
虽然入了夜,黑袍人也不急着进城。直到子时,紫九才见他拴好白马,脱下蓑衣,从哪里取出一件黑色披风,遂把紫九的玉针蓑和斗笠脱了,将黑披风裹在她身上,还把帷帽也给她戴上。
紫九知他是怕她淋着雨,是以乖乖任他装扮。这次她没有被封住穴道,而是被他搂住腰,再转眼脚步离地,黑袍人已经一跳一跃出了好几丈远。
她望着城门,本来觉得有些距离,如今看黑袍人这样的脚程,不用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进城了吧。
黑袍人没有侧脸看她,心里却是留意了,一时明白了主子看重的人果然不凡,若是一般闺阁女子被人这样提着跑,没有尖叫哭喊也得吼上几声,这个浅小姐倒是面不改色。
不过这三日来他也领略了这位小姐的不同,被人掳了还那般泰若自然,吃喝睡丝毫不受影响,也是难得一见。
他如此想,却不知紫九此刻一颗心却是激动难耐的了。
一路走的都是荒郊野外,现在总算要进城了,也就是说就要知道吩咐黑袍人掳她来的人是谁、那人又有何目的,怎不叫她雀跃。
呆在郡王府里一直平平顺顺,除了张莺聘不痛不痒地来闹过那么两次,着实没什么意思的。
黑袍人选在这么晚进城,自然是不打算堂堂正正走城门的。随着他在城墙噔噔噔地跳跃,紫九只觉得他此刻就在飞似的。
他们就那么轻易进了城,黑袍人挑了一条窄道继续跳窜,没多久便在一堵矮墙下停下,靠近墙身听了听,这才又是聚力,携紫九一同跃进去。
这庭院真不小,黑袍人也是拐来拐去才到了一间亮着昏暗宫灯的屋外。
紫九猜测,黑袍人想必也是第一次来此处,才如此不识路的。
没等她多想,黑袍人已经推开一扇窗入了屋。她只觉得腰间一松,屋内已经传来打斗声。
紫九心里有点乐,这是什么情况?难道黑袍人跟主子打起来了?那她还要站在这里等着吗?
想归想,她倒是站在院中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