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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取
    次日,颜以方却没能等到他想要的猫咪。
    回到房中,他还是有些愤懑不平。
    看了好几份文书,颜以方还是咽不下喉咙里的那口气,忽然便放下文书,没头没尾的对身旁的小厮道:“昨儿风很大大?”
    “啊?”小厮一愣,道,“不算大吧,最近都是这样的天气,说阴不阴,说阳不阳的。”
    颜以方觉得更加愤懑不平了,既然没甚么风,那就不是风将东西刮走了,那就是那人不想再做了。
    “爷,昨儿咱这虽然没什么风,但是风却降临了云清衡的住处,那里再也不会有残叶了。”
    说话的人是饶最。
    颜以方抬头,看到了正缓步朝他走来的饶最。
    饶最的脸上泛着丝丝喜气,他说:“我已经去提点过云清衡了,他那徒弟可比他识趣多了,他再也不会再做多余的事了。”
    一股子不平又不甘的情绪袭上心头,但同时还含着隐隐不安,颜以方忽然很是愤懑的朝饶最吼道:“谁让你多管闲事了?我自有分寸!”
    饶最耸了耸肩,道:“您放心,我没对他怎么样,但我希望您是真的自有分寸,不要忘了他曾怎样害过您,他敢做第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
    颜以方的面色冷了下来,他攥紧了手,说:“这种事还不需要你来提醒,别来插手我的事!”
    或许是颜以方吼的这一声确实有用,饶最愣了愣,脸色变得很难看。
    知道喝退了饶最,颜以方也便放心了,他正要想刚刚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却在这时,饶最咚的一声朝他跪下了!
    饶最说:“对不起,爷,我做错了事。”
    颜以方有些慌了,连忙去扶饶最:“也,也没什么大事,你用不着行这么大的礼,快起来。”
    “不,我这一跪不是为这件事,是为旁的事,我要来向您讨罚。”
    颜以方的心都在那刻吊了起来!是不是小饶最他,他对那个人做了什么?
    甚至都来不及教训饶最,颜以方就要夺门而出,却在他抬脚前的一刻,饶最补充道:“爷,有件事,我骗了您很多年,望您惩罚。”
    看来不是饶最伤了那人,颜以方的心这才落了回去,他问:“什么事欺骗了我?”
    饶最面色难堪,却还是咬牙说出口:“当年,我初见您的时候,说我是掌门的私生子,说那明珠是我娘的,这两件事都是我骗您的,只是为了博取您的同情来换一条活路,对不起,爷,我骗了您这么多年,您惩罚我吧!”
    颜以方不知道饶最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这么久远前的事,坦白说,早在绕最当初说出那一堆话的时候,他就没有很认真听,也没有对那些事多么上心,所以也谈不上什么欺骗不欺骗的,但想不到这孩子自己却是如此在意那件事。
    颜以方叹了口气:“傻小子,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别在意啦。”
    饶最却忽的抬头:“是吗?爷,原来您是这样看待欺骗的吗?”
    登时,颜以方的耳朵就立了起来,他隐约意识到了饶最想要说些什么。
    饶最定定的盯着颜以方,那洞穿一切的眼神直让颜以方后背发凉,他说:“编故事欺骗你只为换一条活路的人你可以原谅,设计取了您性命的人您也可以原谅,是吗?那我们手上的那些战士,各个只要能够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都来捅上您一刀,您也是可以原谅的,是不是?”
    颜以方不吭声了。
    饶最继续说:“当初我就是被云清衡试探出了乞儿的身份,怕您开罪,这才会选择去做战士以此来逃避他的我的针对,可我实在太蠢了,我们心胸宽广的大王其实根本就不在意这种区区小事对不对?我猜,您就算再被骗上一千次一万次,您也不会吸取到教训的,对不对?”
    “别胡说。”颜以方止不住开口。
    “我是在胡说吗?我说的不是实话吗?您仔细想想,云清衡哪次出现不是为了向您讨要一些东西?当局者迷,我自然得要提醒您,你别忘了,他从不会无谓的给别人任何好意,他做的任何事都一定是有所图的,您想想看,他不一直都是这样,首先降低您的防备,软化您的心,然后再向您索要东西的吗?您现在手握重权,他又恰巧在这里时候掉到这儿来,肯定就是向您来索要东西的,您可不是第一次被他的这点小把戏给骗了。”
    颜以方整个梗住,再说不出话来。
    饶最说的,他都知道。
    用生命换来的体会,可比任何人的言语都要来得深刻,只是念及,便会有如再临地府。
    是的,他确实曾是这世上对你最好的人,也是这世上同你之间产生最深纠葛的人。
    他说他想要了解有关你的一切,他说他愿意为你付出一切,他说他不要你为他做任何傻事。
    多好听的话啊。
    可你该知道,那都是他为达目标的骗术而已。
    一切的一切,他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全都是为了蛊惑人心而故意装出来的姿态。
    全他娘的是陷阱!
    他从来不会做多余的事。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他付出的每一份好意都是为了得到你日后给他的报酬。而你给出的每一分好意,全然无法让他挂在心上。
    他这个人,没有良心的。
    颜以方不禁攥紧了拳头,直掐得手心发疼。
    别上当,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了。
    .
    次日,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
    是云清衡带来的那个叫阿宁的少年。
    按理来说,他们这种囚犯哪有来见他们的资格,但颜以方看了一眼在殿外搓着手一脸奸笑的黑牙,大抵便是明白了。你看,你这些日子以来的过界,让黑牙这个原先一无所知的人都隐隐感觉到了些什么。可惜黑牙这个大傻子不知道真相,只是一味着做着以为是对你好的事。
    那少年先是向颜以方问了声好,而后,一开口,便是足以让颜以方如坠冰窟的话,他问颜以方:“我师父让我来问您,您什么时候能放我们离开?”
    明明还身处“监牢”之中,明明还是个连命都不一定有机会把握住的囚犯,可他却敢问你什么时候放他离开。
    你这些日子以来对他的放纵,他这些日子以来收到的特殊对待,全都让他敏锐的察觉到——他还可以问你要更多的东西。
    他一直就是这样得寸进尺的性子。
    好像别人就是活该无底线的为他付出一样。
    他这个人没有良心,你早就知道的。
    颜以方的心有一刻沉到了谷底,半晌,才像是瞅见了一丝曙光,他问那少年:“这真是你师父的意思?”
    那人明明很少这样直接的问他讨要东西,哪次不是费尽心机的各番暗示,然后逼着颜以方主动将他想要的东西献给他?甚至,送得迟了,还觉得都是自己对不起那人一样——明明讨要东西的是他,该有心理负担的人也应该是他才对的。
    少年笑着摇摇头:“他自然是不好亲自跟您说的,但这确实是他的意思。”少年这么一说,就有些像颜以方记忆中的云清衡了,绝不主动讨要,但只要是他想要的,他总会设法让你主动给他,同时,永远得寸进尺,好像别人所有的付出都是理所应当的一样。
    他想要离开了,但他不主动开口说他要离开,于是,便找了他这个“不懂事”的徒儿来说出他要离开的意图,至于你放不放,那是你的事,放是最好,若是不放——
    眼见颜以方半晌无话,那少年又道:“坦白说,我们来魔界是有正事要办的,云忆大人算错了界外洞出现的地点,让我们白白耽搁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我们也该动身去办正事了,打扰您这么久实在不好意思,但我想,您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小的过错,就不肯放人吧?
    颜以方沉默了,半晌后,他才道:“你们现在可是我的囚犯,有什么资格要我放你们离开?”
    不料,少年却噗嗤一声,冷笑道:“哈?你还真不打算放人啊?不是吧?你不会想借机将我师父一直留在你身边吧?”
    说到后面,少年的声调变得极富调笑的意味,他拖长了语调,道:“你不会——还喜欢我师父吧?”
    ——若是不放,他就会故意这样激怒你。逼得你恼羞成怒,逼得你为了自证清白不得不让步。
    颜以方攥紧了座椅的扶手,说不出话来了。
    “哈哈哈哈——”少年忽而爆笑出声,他道:“果然是这样!实在是太丢人了啊,魔王陛下!”
    “什么?”纵使早该知道这是那人惯用的伎俩,可是听到这少年这么直接的挑穿的时候,还是会有一些错愕,愤怒同不堪的。
    少年相当不敬的一步步朝着颜以方的王座前走来,浑然一副不怕死的模样,他边走边道:“你不必隐藏,我们都早就知道了,所以我才敢来这儿。”
    少年走到了颜以方的面前,俯下身,按住了颜以方的座椅,与颜以方四目相对,直勾勾地盯着颜以方,强大的威慑感从少年的周身袭来,那让颜以方觉得相当不适,少年说:“只是可惜啊,你能留得住他吗?从来不只有他摆布你的份?你还想要摆布他?只要他想,你连命都恨不得送给他,不是吗?”
    少年说话时吐出来的气喷到颜以方的脸上,那是与他自己近似的气味,那是饿狼盯上了猎物时的模样,面对一个毫无背景的毛头小子,颜以方竟会被他震慑的粘在座椅上动弹不得,或许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被这孩子抓住了七寸。这让颜以方觉得,这少年跟自己是真的很相像,近似的外形和气质倒是其次,重要的是,这份对待猎物的反应,真是一模一样。
    少年后退一步,仰天笑道:“别痴心妄想了,魔王大人,你得不到他的!”
    颜以方抹了把脸,似乎想要将脸上刚刚少年残留着的气息摒开,他说:“这些话也是他的意思?”
    少年一怔,沉默了。
    颜以方自王座上站起,因着台阶的缘故,他现在比起少年要高上不少,现在,占据优势地位的是他。
    他说:“是,我是喜欢他,就算他害过我一次,我还是不死心的喜欢他。”
    颜以方一步步的往下走,殿外,得知黑牙又做了过界之事的饶最正好于此刻闯了进来,听到他的一番话,悲伤的捂住了嘴巴。
    颜以方一边往下走,一边把少年往台阶下逼,一步步道:“但再怎么样,我也是这个冬青国的王,我的手中有无上权势,连你们的生死都在我的鼓掌之间,只要把我哄好了,你们所有的难题都能迎刃而解,但你呢,你除了需要他保护,除了拖累他,还有什么值得跟我叫板的东西?”
    少年终于扑通一声坐倒在了地上。
    颜以方居高临下的望着少年,他道:“以为仗着他的保护就敢跟我叫板了?痴人说梦!”
    .
    寒风大雪里,只有这偏安一隅的小屋,既身处疾风之中,却又能在疾风中安然无恙。
    少年又盛了一碗汤给云清衡,道:“师父,您再喝一口?”
    云清衡浅笑着摇摇头,推开了。
    见云清衡不喝,少年便只得自己消灭,大口灌进了肚子,随后,叹道:“这魔界的东西还是差点意思,跟我们人间完全没法比。”
    云清衡只是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少年倒是滔滔不绝的:“师父,等我们回了人间,我再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说完,少年又叹息道:“唉~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
    云清衡正要开口作答,他们的房门被人推开了。
    一众魔兵冲将进来,气势汹汹的将他们团团围住。
    颜以方跟在魔兵身后,不疾不徐的出现在了那两人面前。
    “如你们所愿,我来送你们离开。”颜以方说,“送你们上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