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的死就仿佛在河青人的暴虐狂奔上踩了一脚刹车,前往异界劫掠的集体活动很快就消停了下来。即便有人继续提及也更多地是在说及伤亡之事,然后就会换来周围一群人的齐声叹息。
其实在面对异界危险时已经损失了几十个人手,相关的家属和亲友们无不会在相当的时间内哭得昏天暗地。还有人简单地历数了近几个月的伤亡人数,他们未必能获得整个城邑的精确数据,但光是自己所知的邻里传言就已经很可怕了。
自秋日到雪落以来的时间里一直在有人死去,或是病死,或是烧死,又或是在同异界动物和敌人的战斗中丧命。虽然那么多的死亡都被打散在了几个月之内,但相比往年而言还是个非常可怕的提升,相关的统计数字仅是稍微变化一下就带着血腥气。
当然那么多人的悲伤也是分散的,在时间和空间上的未能集中就使得腥气也跟着分散,除非是出现了个什么象征性的事件才能让大家注意到。就比如某个名噪河青城的老头子突然丧命火场之中,远超往年的死亡比例便也一下子被大家提了起来。
“是么?你们街道上没了六个人啊!”
“可不,其中四个是同一家人,留下的房子和财物就让亲戚给继了去。另外两个则是不同人家的顶梁柱,也亏得是能从异界得来很多财物,不然放往年还真不知该怎么过下去。”
“但是财物放在家中也总不是个事,总有将来换完的一天。只能是看看家中还能不能送出哪个补进来,这才能从大家伙的‘猎获’中分一些。”
好在大家的言语中虽然存有对生命无常的唏嘘,不过一般而言都还只是将之当做命数不足,甚至还不乏庆幸黑门所带来的物质丰足。只有将自己的行为正当化了才能在动手的时候远离心慈手软,否则就没法做到像异界一昧索取的理所当然了。
上次出现令人悲痛的损失还是在莫名其妙的战场天地中,即便有四娘的医治能力也没法将死人救回来。教团当时还安抚大家这是为了神明而战,等之后再遇到新的软柿子时便随便大家玩耍,到时一定可以保证所有人都能玩得性尽,而且家家都能再次收获更多的财富。
结果那些一样怪异但实用的财富的确是被大量地带回来了,具有异域特色的器皿和布帛也让大家的生活充满更多色彩。但他们也发现看中的财物不再是那么唾手可得,富裕之地终究是要有强力武装来保卫的,即便是毫无准备的受害者也不会甘于就戮。
于是抵抗就产生了,伤亡也就跟着产生了,并且在数量上还达到了让不少人都不得不重视的地步。于是原本看似美味的大餐就突然夹杂了许多锐利的碎片,不去吃的话就会让人感到可惜,但真要下嘴的话却会非常硌牙划舌头。
如果说猎捕肥美又脆弱的大虫子不存在多少风险,那么巨木高草的环境就成了很多人的游乐场,以及补充日常燃料的来源地。而此次黑门对面就立刻成为了死亡密布的危险之地,砖木结构的街区也就成了险情四伏的可怕丛林。
这才是许多河青人返回暗河之中的主要原因,性价比不那么划算的地方就还是放在黑门对面好了,有空来谈一谈大家都关心的葬礼才是正经事。又或者是等再次见到了又弱又肥美的天地才重新冲杀过去,想必在那时也不至于让许多人躺着回来吧。
“要弄大一些的棺材,从上到下都得用厚木板打造,咱家再也不用草席子了!”
“多请些亲戚来送葬,能聚在一起送别就多聚一聚,说不得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呢。”
“我的儿最喜欢吃肉了,可惜以前也吃不上多少,但放现在却是有多少都再也吃不了了!呜呜呜……多弄些肉羹陪着葬了吧,还得都是金器才行,不然,不然我怕我儿在那边也受穷啊!”
厚葬的想法一旦生出就再难压制下去,大家几乎是攀比着提出以前只是想一想的奢望,而放现在却成了谁不公开宣称就会受到鄙视的情况。甚至在下葬的时间需要去找老巫师来推算一番,就是主持葬礼的人选也首推神使四娘,不然除她之外恐怕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已经死去之人在活着的时候毕竟是养家的顶梁柱,而在攻略异界之时也会带回来许多让人想象不到的财富。所以由他们来享受财富带来的美好也无可厚非,但可惜他们最多只不过经历了短短几个月的生活变化,然后就以谁都想不到的速度相继死去。
这对于丧失亲人的家属而言是巨大的悲痛,那么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令死者在另一个世界能够过得足够舒坦,不然的话那也实在是太差劲了。所以关于该如何送别死者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值得隐藏的话题,完全可以在人群的讨论中占据不小的空间。
但那么多寻常人的葬礼也不过是吃喝多一些,陪葬厚一些,而且还终于有了棺材,不再是如贫困时那样只能草草以席子裹身了事。但是眼下的话题就很难绕过卫的葬礼来进行讨论,这都是因为红衣空口就给那老头子封了“圣人”的名衔,那么在规格上便也不好落得与寻常人一致了。
然而小家小户的想象力通常也有限的很,无非就是认为需要将墓坑挖得又大又深,而棺材上也要选取最好的木料,甚至尺寸上也得大上几分。至于送葬的时候也要体现出足够的排场,而相关的陪葬品就更是得多到能将尸身都埋起来的程度。
光是这么一想就让许多人感到羡慕非常,毕竟谁都希望自己的所作所为得到他人肯定,这一部分就总得有个承载的平台才行。将人生道路送上最后一程的葬礼恰恰就能承担这样的职责,越是想要求的肯定的就越会在规格上提高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