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时有喜欢的人了?
贺昭震惊至极,还有些难以置信。
易时怎么会有喜欢的人了?是谁?什么时候?
贺昭在被人告白的时候,经常用已经有喜欢的人这个借口,但易时不是他,易时是宁愿含糊过去也不愿意说谎的人。
左芮问:“我没有机会了是吗?”
“对。”兴许是意识到自己太直接,易时补了句,“谢谢你。”
“我知道了,谢谢你愿意跟我说实话。”左芮语气轻松地说,“你喜欢的人肯定很优秀吧?你们在一起了吗?”
应该是故作洒脱,贺昭想,她掩饰得很好,但是最后一个字很轻吸了吸鼻息,感觉要哭了。
“跟优秀没有关系。”易时似乎不愿意多说。
易时一向没有什么交流或者倾诉的欲望,听起来也不打算和左芮交心。
贺昭就在那儿等了好一会儿,确定他们都走了,才跟做贼一样走回包房。
左芮在跟人说话,眼睛有一点点红,但是看不出有太大的异样。
“你去哪儿了?”她问贺昭。
“胖子妈妈来接他了,我送他下去,顺便和阿姨聊了一下。”贺昭说,“他刚刚没找到你,让我跟你说一声。”
左芮这才注意到罗浩已经走了,但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只应了声:“噢,这么快就走啦?”
“是啊。”贺昭说。
贺昭其实不比她好多少,他脑子很乱,有一种不知所措的茫然。不过幸好他对情绪的接收不是轰隆隆雷雨式的,更多是有时差的缓缓渗出式。他只是觉得一颗心脏被高高悬起,变得七皱八褶,但还没摔坠下来,碎得稀烂。
看吧,没有说出口就是有这么一点儿好,总是能抱有一丝希望,贺昭有些自嘲地想。
不过,至少有一点他是认同易时的,喜欢和优秀没有关系。
喜欢本来就是很不讲道理的东西,没有先来后到,也没有规则可言,更不是一场比试。有的人千方百计也得不到一分,有的人什么不用做就拥有全部。而且这东西还容易适得其反,越用力靠近,可能就推得越远。
该说公平还是不公平呢?谁都可能被辜负,谁都可能被青睐,她喜欢他,他喜欢他……好多喜欢不经意地发生,也有好多喜欢没有后续,他不过也只是其中之一。
既然谁都有可能,在谜底揭开之前,他是不是还可以存一点点侥幸?就一点点,只有一点点的话,也不至于太失望。
“贺昭,贺昭,问你话呢,发什么呆啊?”刘晓芸把一颗花生丢在了贺昭面前。
贺昭从虚无的神思中回过神:“问我什么啊?”
“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别装作听不见。”刘晓芸和几个女生笑得有几分暧昧,最旁边那一个女生有些明显的害羞和不自在。
贺昭认识她,她不是3班的同学,但和左芮很熟,经常来找左芮。
贺昭故作认真地思考,摩挲着装着饮料的杯子:“我喜欢……眼睛大肤色白娇小玲珑性格活泼的女孩。”
他说完那个女生脸上的笑容几乎消失了,他说的每一个点都和那个女生不符合。
如果不可能,一开始就不要给人希望,反反复复比一刀切断还要难受。
姜林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卧槽,这么详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哥,你这是有具体对象了啊?谁谁谁?”
“谁你个头啊!没有谁!”贺昭推了他一下。
“我不信,没有谁会这么详细?易哥,你信吗?”姜林笑嘻嘻地躲到易时身后。
贺昭猝不及防就和易时四目交接,易时面无表情,眼神冷漠,像是漫不经心扫了他一眼,有一种尖锐的距离感。
贺昭愣了一下,立即问出了口:“干嘛这样看我?”
易时定了几秒,垂下眼眸:“哪样看你?”
贺昭切了一声,没有继续交谈下去。
说实话,他现在不太想跟易时说话,只想喝酒抽烟。
他不会抽烟,不喜欢喝酒,但是偶尔也会有想抽烟喝酒的时刻。
在很烦的时候。
抽烟就算了,贺昭拉开一易拉罐的啤酒,连喝了好几口。
沉默坐了好一会儿,贺昭才意识到,他刚刚描述的喜欢的类型和他真正喜欢的人差别还挺大。眼睛大还好,易时的眼睛不算大但胜在好看,皮肤白是挺白,但娇小玲珑性格活泼和易时完全搭不上边。
感觉到易时的视线停在他手上的啤酒上,贺昭把桌上另一罐啤酒抛给他:“你也想喝?”
“你不是不喜欢喝酒?”易时接住了。
“偶尔也想喝喝看,”贺昭捏着易拉罐,似是很轻松地说,“其实,我刚刚就是乱说的,我哪有什么喜欢的类型。”
他在心里补充了句,只有喜欢的人,没有喜欢的类型。
明明知道易时应该不可能在乎,他还是想解释清楚。
“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易时冷淡地应了一声
以刘晓芸为首的几个女生没有纠缠刚刚到问题,一起挪到沙发那边去了,应该是在安慰人。
女生之间的友谊也挺奇妙的,简简单单黏黏糊糊又细腻温暖。
哪像他,失恋了也只能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闷酒。
虽然贺昭刻意不去细想,但这种失恋挫败感还是一直若有似无缠绕着他,不是时时刻刻,但是挥散不去。
星期一晨会,校长喜气洋洋亲自宣读了好消息,高二3班的易时同学在物理竞赛中取得了极好的成绩,获得了高校保送资格。
贺昭隐约听见后排的老师在议论,这是六中建校以来第一次有学生因竞赛获得保送名额。
他很替易时高兴,但又有点儿慌张。
憋了两节课,他终于忍不住问:“那你还需要上课吗?”
“只是资格,高三要参加自主招生的考试。”易时解释。
“哦。”贺昭松了一口气,“会轻松一些么?那个考试。”
“会,不过我不打算要这个资格,保送只能选物理专业。”易时说。
贺昭愣住了,眨了眨眼睛:“啊?”
易时似乎觉得他的反应很有趣,很淡勾了一下嘴角:“啊什么。”
贺昭想问为什么不想学物理,但易时看起来已经想得很清楚了,神态自在,颇有些游刃有余。
贺昭连自己的未来都没有好好想过,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觉得没必要说什么,难得地沉默了。
下一节课是数学课,老周夹着周考试卷走了进来。
他照例恭喜了易时一番,贺昭懒懒散散带头鼓掌。
随机他话锋一转,开始攻击贺昭:“贺昭,还笑得出来啊?你月考、期中考试成绩上升幅度不小,所有老师都跟我说你进步了。我原以为可以看见你一路爬上来,没想到啊,你是在坐过山车吗?虽然是身体不舒服请了假,耽误了课业,但是不应该这样。周考的成绩不重要,但是也是个提醒,知道了吗?还有其他人也是一样,沉下心来把成绩搞稳定点,一上一下吓唬谁?”
如果是别的学生或许不会这样当众点评,但老周作为班主任太了解班上的人,知道哪些人得好好提点。
贺昭收了笑容,顺从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看到贺昭这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老周就有点儿恨铁不成钢地来气。
不管你怎么说,贺昭这家伙都能保持“虚心听取,会努力哦”的态度,但根本就油盐不进,最近确实努力进步了一把,没想到这么快又跌了回去。
但其实贺昭这一次没有漫不经心,他看着发下来的试卷,很认真检讨了一下自己。
首先,他知道自己并非真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请的假,其次,他这一两周确实心绪不宁,不只是上课,包括易时给他讲课,他都恍恍惚惚没有认真听。再则,考试的时候他也走神了,想了什么已经忘记了,但是绝对和易时有关。
检讨着检讨着,他得出了一个总结:早恋真的不利于情绪稳定,不利于学习。
他想起早上易时上台领奖,□□点钟的太阳金光灿灿地照耀着天地,它们就像是年少时光的缩影,永远发着光,而易时就站在光里面。
再看到自己试卷上的分数,算不上太差,但是失落感一点点涌了上来。
易时不可能受到影响,他那么厉害,一直稳居第一,甩开第二名好多分的那种第一。
其实,倒也不是真的希望易时能有什么不正常的波动。
就是他越发确定自己只是在唱独角戏。
他的纠结,他的慌乱,他的躁动……通通只是他一个人的,他的心事注定只能是与他人无关的独白,无声无息地来,悄无声息地结束。
所有人好像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所有人都在朝自己的目标奔去,只有他看不清自己的未来。
有点儿类似傍晚醒来,孤零零一个人那种无处可依的失落和茫然。看向窗外奔驰的车辆和匆匆行人,恍惚间知道,世界永远持续往前,时间的洪流不会停歇,停下来的只有自己。
他也该重新休整,重新上路了。
有点儿难过,又觉得有点儿好笑。
至于吗?
怎么就多愁善感到这种地步了?
简直可以去书写青春伤痛文学了。
这还是那个潇洒乐观的大帅哥贺昭吗?
少男怀春真可怕。
易时一节课用余光扫了贺昭好几回,贺昭盯着试卷,时不时抬头看黑板,像在认真听讲,不知道有没有真的在听。
下了课,他开口:“晚自习我们把试卷集中理一理,看看是哪方面有问题。”
贺昭没有出声,他用指节轻叩桌面,贺昭才受到惊吓般猛地侧过头。
果然,在走神。
但是贺昭转过头和他对上视线,易时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慌乱、不知所措还有些微来不及掩饰的疲倦。
他愣了下,正要开口问,贺昭已经很快调整好,反过来问他:“怎么?”
易时挪开了视线,缓慢摇了摇头:“没事。”
贺昭有些狐疑:“没事?没事你敲桌子干嘛?”
“我下午物理课不在。”易时忽然说。
他的语气温和平缓,让贺昭有一种他在跟他报备行程的错觉。
贺昭的心情莫名好了一点儿:“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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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畏高考,敬畏学习,谈恋爱也要好好学习,不能太影响学业(狗头)——给两个儿子的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