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匆匆踏进下房的院子，就瞧见一脸寒霜的冯娘子站在婢子房前，里面依稀还有女子的哭泣求饶。
    偏生又不是那种歇斯里地的叫喊，卑微又无助，犹如被弃的幼猫，声响不大，却也无端地叫人揪心。
    “小娘。”沈徽敛眉，上前问了安。
    冯娘子此时脸色才些许好转，拉住她的手又朝外走了几步，“你回来的正好，这婢子心思不纯，早些打发出去的好。”
    “小娘。此事能不能容后再议？”
    沈徽不是不明白翠娘一事会牵连沈府清誉，如果她没去邱家，此事不过眨眼便可点头。
    “孩子，做人心不能太软。小娘知你开不了口，芝兰已经在里面了。此事，你权当不知便是。”
    冯娘子朝跟在沈徽身后的碧珠使了个眼色，秀眉一立，快声道，“你家姑娘累了一天，还不好生伺候着！”
    说罢，握住沈徽的手腕，竟是要亲自将她送出院子。
    “等一下。”
    走了没几步，沈徽便再也迈不动脚。
    刚刚那妇人可怜万分的嘱托，着实让她无法冷下心肠。如果现在就把翠娘赶出去，那她就只剩被醉汉卖给地痞这一条路。
    与翠娘相处也有几年光景，况且她又是那样的身世。沈徽说不出心中复杂的情绪。
    掌心中还能忆起早前那妇人奋力相握的力道。
    沈徽叹气，妇人是把自家女儿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一个刚见面不久的外人，才会宁愿自己受委屈，也要他们快走。
    为的，就只是要告诉翠娘，切莫回家。
    沈徽眼窝一酸，似是又回到了亲娘温氏临去的那一日。
    她那勉强支撑了两年终是熬到油尽灯枯的娘亲，在闭眼的前一瞬，也还是不断地嘱咐自家夫君，要多多照拂年幼的女儿。
    想来，这世间为娘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吧。
    “小娘。”
    沈徽回眸望向捏着包袱跌跌撞撞从下房里走出的翠娘，脸色煞白不说，就连曼妙的腰身也不复，只余一个佝偻着背的普通婢子。
    她也看到了沈徽，挣脱了芝兰的钳制，凄凄哀哀跪在地上，低低哭泣的模样与早前那妇人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沈徽又叹了口气。
    经过被活埋一遭，她此生最感同身受的便是那种无助而绝望的情绪。
    本还有七分心软，现在却是让沈徽彻底下了决心，“小娘，留下翠娘吧。”
    她重活一世，定然不会毫无防备。翠娘至多背主，是翻不起多大浪花的。
    “徽娘！”冯娘子蹙眉，攥住她的手压低了声，“后院之中，不是一个心软的地方。”
    “这婢子如不敲打、赶出去，是学不会乖的！难不成，你觉得她会承你的情？”
    见沈徽摇头，冯娘子柔了语气，“那此事小娘来办，你无需为难。”
    “小娘。”
    沈徽轻声道，“留下她，并非是因为翠娘这个人。而是她家中那还在受苦的母亲。”
    一说到母亲这两字，冯娘子总是会更心疼沈徽。可心疼归心疼，人却是万万不能留的。
    “小娘，总归是不让她在我房里。只是做些粗使的伙计，只不过是一个婢子，料想真有传闻起，小娘也有法子应对。”
    “徽娘，你可想清楚了？”冯娘子苦笑，那婢子怎么看都是一副不安分的相貌，偏偏沈徽心软。
    “嗯。对了小娘，还有一事想请你帮忙。“沈徽粗略说了邱家的情况。
    冯娘子摇了摇头，“此事不易。且不说那妇人愿不愿意。况且依你所说邱家醉汉蛮不讲理，若是我们强行出手，反倒会给他一个拐带民女的说辞。吃力不讨好。”
    “为今之计，只能看天意。”
    “天意？”
    沈徽心中叹息，看冯娘子面上也有些动容怜悯，又道，“那小娘可查出今扔下翠娘的是哪家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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