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强看一眼蔫蔫坐在床尾的女孩,倾身逼近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某个男人,“行了你,我还不知你心里早爽翻了?舍不得你小媳妇熬夜是吧,我留下可以,剧组的人一个不能走。”
那男人换了个姿势,长指拢了下领口,黑浓的眼睫慵懒半磕,“餐厅的事都处理好了?”
顾强点头,“我都解释过了,说你和你媳妇儿闹了点小别扭,无伤大雅。”
“我记得,在餐桌上你吃了她喂的虾饺?”
“……”这话题转变也太快了吧?
秦峥潋目,半磕,看不见眼底的表情,嗓音低低淡淡像是寻常聊天,没打针的那只手却倏地揪住了顾强的衣领,“当着我的面跟我的媳妇儿套近乎,当我是瞎的还是死的?”
“你还好意思说?”顾强气愤,一把拽掉抓在领子上的男人手,“要不是你拿个破乔对瑶瑶欲拒还迎的,你老婆至于拿我当炮灰气你?”
这人抬眸,视线冷冷递过来,“你一个大伯哥吃弟妹喂的东西还有礼了?不知羞耻。”
“……”
这醋吃的到底有完没完……
懒得跟他说话,回头连叫了几声“小弟妹”,宣墨才回神,听到顾强让她走,立刻坚定的摇了摇头,“顾导你回去休息吧,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说完再次垂眸,望着雪白的床褥,紧抿唇瓣,神色愣怔中又带着几分执拗的坚定。
秦峥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眼神有几分无奈,刚才撑着精神跟顾强一番斗嘴,为的就是告诉她自己没事,让她舒缓一下神经,可看她的模样根本就注意这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难过内疚里。
抬起没输液的那只手摆了摆,顾强和冯浩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医院坐落在城郊,外面已经恢复安静,唯有呼呼的风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宣墨终于抬头看向床上的男人。
秦峥仍然靠在床头上,俊美无铸的面容依然苍白得没有血色,显得那双幽深的眼眸更加深邃漆黑。
他没有睡,在看着她。
宣墨喉头顿时一梗,往他跟前挪了挪,抬手捂住他搭在被子外面的手。
手背触碰到她的手心,秦峥顿时蹙眉,她的手心里竟全是冰凉的冷汗。
宣墨再次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掩去眼神中所有涌动的难过情绪,而后动了动唇瓣。
似是猜到她要说什么,没等她出声,秦峥先笑了,“都把我折腾到医院了,这回得跟我回去了吧?”接着又笑了下,“小傻子,若我说是诓你心疼的苦肉计,你信吗?”
宣墨有不到一秒的怔愣,她才不是傻子,他用来宽慰她的假话,她怎会听不出。
心里更加难受,她没有说话,沉默着把男人的大手翻过来,躬着身子低头,把脸埋进了他的掌心。
她没出声,但秦峥看见她小小的肩膀在微不可觉的抖动着,还有那一滴滴落在掌心里的温热水滴。
望着她乌黑的发顶,秦峥心头的滋味有点复杂,他今晚虽然疼得死去活来,但是诊断结果他也没什么事,按理说她也应该松口气。
可是这丫头的自责难受好像一点都没有缓解。
又好像不止是内疚,看她神情恍惚的模样,他觉得宣墨应该是在后怕。
这个女人,真的,这么在乎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抬手托起掌心里的小脸,宣墨抬头的时候,秦峥略往一侧挪了挪身体,抽掉一只枕头躺下来,拍拍床面,“躺下睡一会儿。”
宣墨愣了一秒,然后脱掉鞋,小心地挪到床上侧卧在男人的边上,也不出声,伸出一只小胳膊紧紧抱住了男人的腰。
整个动作沉默且固执,就像一个迷途之中的孩子,抱住了她生命中的全部。
此时此刻,秦峥突然有种,宣墨在跟他相依为命的感觉。
心悦之余又有些心疼,婚后将她晾了两年,后来又为了爷爷将她困在身边,满打满算,其实他为她做的实在不多。
就不多的那些,也是他应该给的,本来根本扯不上恩情的事,这个女人却把他看得珍重而珍贵,把一颗火热的心,捧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否,是上天对他的馈赠?
寂静深夜,不算宽敞但很整洁的病房里,只有床头昏黄的灯光亮着,两个人都没有睡,宣墨除了时不时看看输液瓶里的药水,一直没说话。
秦峥闭着眼睛也没有出声,心里很安静。
多少年了,除了几个从年少时一路走过来的朋友,他其实一向是个不喜欢和别人太过接近的人,尤其是女人,他的世界和外边壁垒分明,他喜欢安静,因为安静能使人头脑时刻保持清晰冷静。
可是,此时的安静,似乎又和一直以来他厌弃被打扰而情愿孤身一人的那种清净不同,因为这个女人,已经让他诸多改变,不止一次的失了该有的分寸和冷静。
可是,此刻,夜色如水,宣墨就在他的身边,臂弯里躺着他喜欢的女人,一切宁谧恬然,悠长静好,希望这样的美好平静,可以长长久久的一直持续下去。
穿越短暂韶华,再跨过飞逝的时光,持续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凌晨三点,宣墨悄悄起床叫来护士给他拔掉输液针,关灯之后她没有躺下,而是坐在床边拇指隔着医用胶贴小心地按着他手背的针孔。
病床靠着窗户,两层窗帘都没有拉,一室的黑暗又并不完全是黑暗,玻璃窗外可见坠在夜幕里的点点繁星。
她呼吸放轻,嗅着浓厚的消毒水味道里的他的气息。
很刚毅,清冷,独属于他的味道。
视线慢慢下移,昏暗的一点点光线里,辨认着如山棱峰角他的轮廓,夜里看,也是那般浩瀚迷人。
眉心微蹙,眉骨很高,鼻梁挺直如横卧的山峰,薄唇抿着,冷冷酷酷的样子,很是好看。
宣墨定定地瞧,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他在浴室里脸色痛苦苍白的样子,心顿时一揪。
相处不算很长的这段时日,是不是他对她太好所以她恃宠而骄,开始变得贪心不足,矫情胡闹。
而他,却任由她,还陪着她胡闹,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
她真是吓坏了。
这个男人,她不知该怎么去形容他,但是经过这次,她终于明白领悟了一件事——只要他健健康康,不伤不痛,至于他会否亲口对她百分百坦诚相交,都不重要了。
只要他愿意,她便一生做他的妻。
思绪及此,一时脑子有些血气翻滚,脸颊泛热中她逐渐俯身低首,嫣然羞涩地把自己软软的唇瓣贴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