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夜里星斗漫天,在春末有着寒意,深色暮下的桃枝在暗间横枝舒叶,搅的满庭香影浮动。
邬蝉闲闲倚在梳妆台上,指点着房内的婢女收拾行李、打包行囊。
“芙蕖,胭脂盒不必收那么多,这万里行程可累人了,打扮的漂亮给谁看?”
“还有珠缨,金叶子不必带了,换成一些碎银子,免得招来歹人。”
“衣服挑轻便些的,好赶路。”
“.......”
烛火跳跃,房间忽暗忽明,邬蝉见烛芯快落了,又拨动几下,挑明灯火。
“小姐。”芙蕖碎步跑上前,眼里有些犹豫,她吞吐的道:“三小姐来我们院里了。”
邬蝉神情冷漠的掸掸衣袖,捎起茶盏呷了一口,“这么晚了,夜寒露重,恐妹妹着了凉,姐姐可是非常心疼。”
芙蕖会了她的意,顺着道,“是,奴婢请她注意身子先回去。”
这个庶妹,邬絮,平常都不见这么姐妹情深。
邬蝉觉得有些烦闷,握拳轻轻捶了脑袋。最近的丫鬟见状,贴心的走过为她轻揉太阳穴。她的指尖冰冰凉凉,按压在皮肤上特别舒服,邬蝉眉间片刻就舒展了。
感觉眼前光影微暗,邬蝉再一次睁眼,“怎么,不愿意走?”
芙蕖站在眼前,神色有些为难,“是呢小姐,她说以后相见难,非要陪陪小姐。”
邬蝉听罢就是一阵轻笑,笑得鬓后的珠钗跟着晃荡,她随意挥手,交代着:“既然这么挂念我,那就让她进来吧。”
不过一会儿,珠帘后就现出一道窈窕的身影,来人伸出一双柔夷,轻轻撩开帘子,激起润珠相撞如碎玉般的乐响。
映入烛光的秀靥似逐花开,笑涡点香腮,荡漾开一层霞光。
邬絮腰肢细瘦,弱柳般的娉婷而至,款款上前亲热的挽着邬蝉的臂腕,柔声道:“听说姐姐过几日便要启程,妹妹今日来叙叙情,顺便......安抚姐姐退亲后的情绪。”
眼底的嘲讽几乎溢出,邬絮有些期待的看着自己嫡姐,会不会恼羞成怒。
邬蝉却没有任何异样,热情的挽住她,眉目带着七分笑意,轻声徐徐道:“听到你这般为我着想,姐姐实在感动,但只要妹妹安分在家,姐姐也就放心了。”
又是一阵敲打。
邬絮没有任何退缩。
她试探的朝目标靠拢,“这去往天宫的行程艰苦万分,着实难熬,要不,让妹妹跟从,好给姐姐解闷不是?”
解闷?
你解决的是我吧!
邬蝉皱着眉,佯作发怒,“既知前路艰苦,我这个作姐姐的,怎么敢让你冒险?”
邬絮也脸不红心不跳的接着,“姐妹就该共患难,度过艰苦。”
邬蝉心内暗自皱眉,已然升起了一丝不悦。
她状似为难道:“可是,前往天宫的随行之人,除了护兵,身份地位都不低。”
邬絮疑惑,微微侧头,像是天真的问道,“可是邬家的地位也不低吧?”
话落,她瞥到周边的丫鬟都在憋笑,猛地意识到哪里错了。
只听邬蝉有些小心的吐字,迟疑着说,“邬家确实不低,可是,妹妹你......就......”
可是,你是庶女。
邬絮感受到致命的打击,脸上顿时褪去了血色。她有些恨意的咬住了唇,眼底闪着火簇。
面对着眼前的嫡姐,邬絮迫于威势而收敛怒气,她只能摆着笑脸,暗自攥紧自己的花帕,“夜深了,恐打扰姐姐歇息,妹妹告退了。”
邬蝉嘴角慢慢勾起,热情的将她送至院口。
待人影消失在远处的桃影芬芳处,邬蝉收起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