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墨一脸风轻云淡地起身,还是举世无双的俊雅公子。这可疼坏了漪华,揪着他的袖子心疼道:“哎呀,都磨破了,京墨你有没有摔疼啊?蓝莓,你吩咐人给京墨再做一件衣裳。”
京墨看着她,仔细地问道:“你为何这么护着我?”
漪华抬眼看他,她的头刚要到他的脖子,她只要高高地仰起头来,理所当然地说:“我自小就喜欢护短,帮亲不帮理。”
说完这话她才发觉不对劲,“哎呀,地锦是我堂哥呢,他才是亲戚。我跟他不大熟,老是忘了。”
地锦回去后将殿里的古玩玉器摔了个稀巴烂。他本就不喜这些东西,之前漪华作为回礼派侍女给他送来,如今便成了他撒火的对象。
“我比他年长,我是他堂哥,是这里的半个主子!这个丫头片子才来了几天,真把自己当公主了,现在就敢冲我端公主架子,将来还得了!”
他身边的侍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恨声道:“就是,那小妮子什么玩意啊,当了主子了不起啊!”
“你说什么?”地锦冷声问道。
那侍卫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跪下求饶。地锦此时正在气头上,正缺一个撒火的对象,指着他的鼻子道:“还不是你干的好事!你没事招惹她干嘛!害得本少爷也跟着丢人!来人,拖出去打死!”
一时间外面哀嚎声如雷,后来声音渐小,没了动静。
藤蔓进来的时候,一只巨大的青花瓷正好飞到他头上,他打开手中的铁扇将瓷器稳稳接住,随便找了个地方放下,对怒气冲天的地锦道:“少爷,刚才的事情我听说了,公主也太过分了!”
地锦一手掐着腰,另一手指着他道:“你之前犹犹豫豫,甚至想阻扰我的计划,现在知道了吧!她就是个女疯子!”
藤蔓皱着眉头,无奈道:“属下也没想到公主这么没教养,毕竟是凡间那种地方长大的,哎!”
听见这话,地锦的气顿时消了一半。他找个地方坐下来,翘起二郎腿,斜着眼睛对藤蔓道:“那左护法现在的决定呢?”
“属下按照少爷的意思,向娘娘隐瞒了苍耳仙君的下落,也隐瞒了公主救饮歌太子的事。属下这些年追随少爷,一直都唯少爷马首是瞻,不敢违抗。”藤蔓躬身道。
地锦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就知道左护法会为大局着想。”
藤蔓用一种恨其不争的语气说道:“老君王魂飞湮灭以后,上上下下都听娘娘的,但娘娘一介女流,要不是依靠少爷,我们在六界中哪能有如今的地位。牝鸡司晨,必惹灾祸,我藤蔓向来反对女人当家作主!娘娘现在被亲情冲昏了头脑,将来肯定让那个小妮子继任,我藤蔓当然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左护法能想通这一层,本少爷也就放心了。”地锦微笑,示意藤蔓起身。“但是现在有一事甚为棘手,经此一事,项漪华更不会相信我的话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让项漪华出去。”
“这有何难,青黛都抓起来了,谁能挡得住本护法?”藤蔓粗声粗气道。
地锦摇一摇食指,反对道:“得让她自己自愿出去,否则,万一引起别人的警觉,等婶母回来起了疑心,事情就不好办了。这事我得跟饮歌太子商量商量,饮歌不允许我伤害那臭丫头。”
藤蔓挠了挠头发,眯着小眼睛,非常不理解地问:“饮歌太子到底啥意思啊,又不允许伤害公主,又……”
地锦不耐烦地摆摆手,道:“管他呢,他只要信守承诺,让我得到我应得的,这就够了。”
“少爷真的这么相信饮歌太子?他会不会过河拆桥、卸磨杀……咳咳,属下的意思是,九重天的人最滑头了。”
地锦邪佞一笑,道:“左护法所言极是,我也想到了,我们只管配合他,不出一兵一卒,也不要露面,到时候远远地躲着就行。”
“少爷英明,只是……”道:“娘娘毕竟是先魔君的妻子,娘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地锦将二郎腿换了个方向,看着这位九尺大汉少见的扭扭捏捏,不仅有些发笑。他想了想,安慰道:“婶母只要选择舍了项漪华,就不会有危险。”
藤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终于放下心来。
“青柠,母亲说睡莲池里的水能治伤,你给京墨送一株睡莲过去,不要随意触碰睡莲,用水桶连水一起舀起来。”
虽初见惊艳,对他的印象非常不错,惊艳于颜值后,又钦佩于他的才华,但此时的项漪华在男女□□上并没有开窍,对京墨的心思仅仅是无关性别的喜欢罢了。
她从来不是仗着身份欺压别人的人,但她见不到京墨受到一丁点委屈,保护他仿佛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
青柠为难道:“公主,娘娘说睡莲珍贵无比,除了公主任何人都不准碰。”
“母亲又没说不准让京墨用,罢了,我自己送过去吧,免得你被母亲责罚。”
京墨见到项漪华卯足了力气把一桶睡莲水给他送来,心中无比感动,又暗暗生气。“你知道这睡莲有多珍贵吗,你就这样随意送人?”
“送给你也不行吗?”漪华很委屈的样子。。
京墨眉头舒展,道:“送给我可以。”
漪华趁机揪住他的衣袖,撒娇道:“你把那幅画送我好不好呀?”
“不好。”京墨回答地毫不留情。
京墨真是不给面子,项漪华气恼,抬起袖子便朝他打去。
她一只觉得这宽大的袖子甚是麻烦,若是从前在家里需要刷完做饭,这样宽大的袖子便更不实用了,也只有当了个这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主,才能穿这样的衣服。宽广的袖子可以显示公主尊贵威仪,可以走起路来两袖生风,还可以用来打京墨。
京墨不气不恼,不卑不亢,尽管由着她闹腾。偶尔心血来潮,他也不管不顾地与她大闹一番,倒也算是一种乐趣。
漪华趁着京墨不在时潜进他的住处,刚准备翻箱倒柜,听到外面有声音,以为是京墨回来了,她急忙躲到了帘子后面。
外面传来娇滴滴的一声呼唤:“墨公子,您在吗?奴家奉公主之命前来给您送衣衫。”
进来的是绿柚,她左右张望一番,发现京墨并不在屋内,一脸失落地走了。
漪华心想:墨公子,这称呼听起来很别致啊!我吩咐的不是蓝莓吗,怎么来的是绿柚?她们往日都自称“奴婢”,怎么突然成了“奴家”,听起来有些怪怪的。
漪华刚要起身,外面接着传来了蓝莓的声音:“墨公子,墨公子?蓝莓给您送衣服来啦!咦,人呢?”
蓝莓转悠了一圈,没有见到京墨的身影,也没放下衣服,一脸失落地走了。
漪华在帘子后面多了将近半个时辰,碧橙、黄梨、绿柚、青柠、蓝莓、紫榄……她的侍女们一次来了个遍。
她终于从帘子后走了出来,掐着腰深呼一口气,叹道:“全部都是来送衣服的,而且很好地把时间错开了,不错,她们很贤惠嘛!”
“说谁很闲啊?”京墨正踏门而入,笑道:“小公主来此,有何贵干啊”
漪华眨了眨眼睛,笑靥如花。“我来看看你住的地方,怕有招待不周的,我粗略观察了一下,侍女们都照顾的很周到,非常周到,本公主这就放心了。你先忙吧,我走啦!”
漪华灰溜溜地逃走,京墨立在原地笑如朗月清风。
京墨没有因为失去法力而焦躁恐慌,相反,他格外珍惜这次法力全失的机会,在终年无趣的日子里慢慢品味到了另外一种滋味。
在这个风景优美的拈花小筑里,愉快的心情胜过万年岁月的每一天。在别处是闲着,在此处也是闲着,那还不如在这里闲着。
上午阳光晴好,漪华特意学着京墨的样子换了一身白色的衣服。她跑到湖边,端详着清澈湖水里自己的模样。最近看京墨看久了,内心不自觉地有些自卑,险些忘了自己是个容貌倾城的女子。
她戴不惯那些金钗玉坠,更喜欢披着黑色如瀑的长发在拈花小筑里随风奔跑。学着京墨的样子找了一件白色衣衫换上,将自己刚编号的花环戴在头上,配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绝世容颜,项漪华恍如下凡的花仙子。
她依照母亲的吩咐,每日酉时在睡莲池沐浴半个时辰,这已经是第六日了,自己渐渐领悟出了一些本事,她抬头望望瀑布,展开身形,一跃飞到了瀑布顶端,找了块大岩石落脚。
她有些恐高,但不能每次都指望从高处掉下来都会有人接住自己,所以她偏偏要在高处多站一会儿,偏偏还要低头往下看。
湍急的水流映出少女不减稚气的美丽脸庞,她穿着纯白的水晶流仙轻纱裙,合体的剪裁显露出她曼妙的身姿,束起的纤腰下裙摆如瀑布渐渐流淌开来,裙间镶嵌着细小的水晶,在阳光下更是一种别样的风华。
她试着运用法术,勾起一片荷叶放在水上,自己站到上面,飞起,落下,跳跃,不沾滴水,腰间的水晶带随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熠熠生辉。舞姿随心,长发及腰,旋转之间,发香远播。双袖迎风展开如蝴蝶之翼,抬手间露出洁白的双臂,纤纤玉手捏成一朵兰花。
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裙时云欲生。
发髻上的花朵被风吹落了一朵,落在泉水上,顷刻间湍流而下。她顺着花朵的方向看去,京墨正站在瀑布下面。
漪华突然发现,这一段舞跳下来,委实很累很累,几乎耗费了她所有的法力。
她凝神,展开双臂,稳稳地顺着瀑布滑下来,最后却有些踉跄地站到京墨面前。
漪华大喘几口气,掐着腰道:“累死我了。”
她惊讶地发现,京墨今日换了一件浅蓝色的衣服,问道:“你怎么换颜色了?”
“不是你让侍女送来的吗?”
“哦。”项漪华偷笑一声。
“你让侍女送来的三十多件衣服,一件好看的都没有。”京墨嫌弃道。
“三十多件?”项漪华大大方方地打量他一番,道:“明明很好看嘛。”
漪华想,她的贴身侍女只有六个,加上烧火妈子、园艺阿姨等等,这拈花小筑差不多能有三十几多个人,且除了京墨以外都是女的。没想到,她对拈花小筑人数的掌握居然来源于京墨收到的衣服数量。
“墨公子?”项漪华凑近他,笑眯眯地换了个称呼。
近日故意与他搭话的侍女都称他为墨公子,京墨自然能听出漪华话里的意思,没有理她。
漪华一脸坏笑,“墨公子好骄矜呢,你不妨多给侍女们提提要求,她们都很愿意侍候你呢!”
京墨突然学着漪华的样子,潇洒地扬起袖子,朝漪华的胳膊打去。
“京墨你……”
京墨变了,他居然主动打人。
项漪华心想:他的袖子打起人来也太方便了吧!这件蓝衣服是谁给做的?回头定要对那位侍女好生训诫一番。
项漪华怎能示弱,高高扬起胳膊准备与京墨大战一场。远远地瞧见侍女正往这边走来,漪华微微一笑将手往下,恢复一位公主该有的仪态。
绿柚小心翼翼地放下茶具,转身而去的那一刻又有些不舍。
漪华奇道:“每人端了三四次,今日共端了十几次茶水了,青黛姑姑没有给你们分工吗?往常都是青柠和蓝莓来递水。”
“奴婢……奴婢担心公主口渴。”绿柚怯生生地说。
“担心本公主口渴,却把茶水递给了墨公子。”
侍女们虽不知京墨是何等人物,只见他俊雅的风姿,一个个早已心神荡漾,想尽办法接近京墨,昨日不小心摔了一跤,今日不小心丢了个手绢,奈何京墨视而不见,一点也不解风情。
“墨公子”是侍女们私下犯花痴时起的名字,公主既然这么说,便是发现了。
绿柚忙跪下道:“公主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谁要你性命了。你们能不能矜持一点,不要给本公主丢了脸面。”
“是,奴婢谨记公主吩咐。”
最近我怎么没见到青黛姑姑,她出门了吗?”
“回公主,奴婢不知,奴婢也好几天没见到姑姑了。”
漪华又问:“往日来送茶水的是青柠,今日怎么换成你了?”
“回公主,青柠姐姐从早上就闭门不出,一直躲在房间里哭,不知受了什么委屈。”
京墨在一旁听者,不发一言。
“晚些我去看看她,你先下去吧。”
京墨笑道:“越来越有公主架子了。”
漪华无奈道:“都说我是公主,我连这是哪里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这是哪份子的公主。”
京墨觉得让漪华知道也未尝不可,忖度着如何委婉一点告诉她。
漪华总觉得不太对劲,青黛姑姑是个做事稳妥的人,母亲出门了,即便她要出门,也该告知一声。母亲和青黛姑姑都不在,地锦堂兄也得罪了,漪华恍然若失,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守着一堆对她毕恭毕敬的陌生人,这让她深深地感到恐惧和无力。
她低垂着眼眸,自言自语道:“母亲去找天尊,都去了好几天了,怎么还不回来啊?”
京墨惊讶,问道:“玥娘娘去找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