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路张了张嘴,缓缓坐了下来:“你看出来了?”
鲁企平点了点自己的大脑:“王路队长,你别忘了,我们智尸是通过脑电波互相交流的,这其中的微妙之处,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但毫无疑问,像李咏、丁伟他们对你的服从,并不是出于他们的本意……”
“够了!”王路断喝一声,打断了鲁企平的话,这就像出老秋让人当场拿住,王路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他气哼哼地道:“这是老子的本事,怎么?你不服气?话说回来,这样子不是很好吗?崖山上下各个种族之间一团和气,靠的就是老子这本事。”他倒也脸皮厚,直接将陈琼的功劳归自己了。
鲁企平点点头:“的确,这是王路队长你的本事,只是,你这本事存在缺陷--使用方面的缺陷,要不然的话,我也早就被你给转变了。”
王路张口结舌地站在哪儿--我了个去,鲁企平这个智尸界的老好人,为了青霉菌株不惜与16大打出手的另类智尸,其实一点不笨啊,他心里门儿清着呢。
王路揉了揉鼻子:“也没像你说得那样不堪啦,你这样的好人--好智尸,我也用不着转变你,我之前出手转变的,原本都是些坏人坏智尸,我也是迫不得已这样做的。”
鲁企平道:“王路队长,你不要在意,我既然当你面将话挑明,是想告诉你,用这种有缺陷的异能,是无法真正建立起三位一体的理想国的。谁都不愿意做奴隶,智尸也不例外,那197个愿意与会的智尸,都是真正的强者,如果你想耍手段征服他们,那只会爆发一场战争,一场你和崖山至今未曾遇上过的可怕的战争。只有基于平等和信任之上,大家才有可能展开合作。”
王路冷静下来,他其实从来没想过依靠陈琼的净化来征服与会的高等级智尸们,这倒是鲁企平想岔了,他开这个会的目的,只是想认识更多的智尸,先混个脸熟,然后徐徐图之,还没有狂妄到一战就想定天下的地步。
王路自认为跳槽到智尸界发展还是很久以后的事,如今是亮个相,划个道--说真的,他也没想到鲁企平还真能找来这样多貌似很牛叉的智尸,他原来以为鲁企平最多也就找一群如同谭樱夫妻那样的智尸来,自己在大会上散发一下脑电波的王霸之气,能找小弟最好,收不到小弟也警告一下--浙东是老子的地盘,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猎枪,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要是不想吃敬酒,那就请你喝罚酒。
王路其实心里知道,鲁企平说得对,智尸不是白痴,高等级智尸个个都是聪明人,要不然也不会进化觉醒得这样快,信任和平等才是他们真正看重的。
王路认真地思考起质子的问题来,从家人的亲近角度来说,把陈琼送出去,就算是有个万一,自己也不太会心痛--打住,这样想实在太卑鄙无耻了一点,那么陈薇--想都不用想,自己先给自己一个耳光,那么谢玲呢,咳,自己一样很无耻,她可是为你舍弃过生命的。
这样一想,就只剩下王比安了--门儿都没有。
可是,等等……王路眯着眼睛,手指轻敲着桌面,这对王比安来说,未尝不是个机会,结识各方面强大智尸的机会。
人脉,是种宝贵的资源,偏偏这种资源转移起来还很麻烦,这不同于保险柜里的存单和现金,往孩子手里一塞就行的。中外历史上,但凡一代目突发身故的,二代目想接班总有番腥风血雨,这就是因为无法充分掌握一代目人脉的原因。人脉这东西得要慢慢积累,开个生日派对,搞个bbq,然后介绍“这是小犬”啥啥的,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是好朋友。
自己如果真的能和这些智尸们建立起平等合作的关系,那么王比安作为二代目,越早介入越有利,更何况,王比安本身就有异能,女智尸老少统吃可不是盖的,只要自己不是脑子秀逗到想带着武装部的人员将慕天山庄给平了,王比安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危险。
王路突然一笑:“好,王比安将代表我在慕天山庄迎候各方来客,必让他们宾至如归。”
这是个很平常的冬日,没有风,有点干冷,鄞江对岸的农田里除了白色的大棚看不到别的作物,只有江水哗哗地流过。
但就是这样单调的景色,奚加朝还是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身后的妻子含糊道:“回、回去。”
奚加朝坐在妻子推动的轮椅中,骨碌碌经过鄞江镇街头,没有人对这一对夫妻抱以任何好奇的眼神。
奚加朝一家,在崖山已经被彻底边缘化了。
这毫不奇怪,自从王路自产--而且是量产了一批对他忠心耿耿的智尸后,奚加朝的作用已经大幅度下降,而且他还是个残疾人,行动不便,让他干活,还得专门派个人照顾他,实在是不划算。
所以,已经有很长时间,王路没有安排奚加朝一家做任何事了。
然而,这并不代表王路不关心奚加朝一家,事实上,王路还是会定期送来自己的血液,虽然量少,却从来没断过,那个叫陈琼的丫头,也经常到奚加朝家里来。
奚加朝知道王路所图为何--为了自己的女儿,还没有出世的女儿。
奚加朝心里门儿清,自己和妻子对王路来说完全没有丝毫的利用价值了,说起来,自己和王路还曾生死相搏过,王路没有一斧剁下自己的脑袋,已经算是很仁慈了。
当然,王路也不会无缘无故的仁慈--不然的话那不叫仁慈,那叫缺心眼,王路绝对不是个缺心眼的人,想反,在奚加朝的认知中,这家伙心眼可多着呢--王路之所以对自己一家仁慈宽容,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女儿。
因为自己的女儿有极大的价值,她是极为罕见的生化病毒感染婴儿。
奚加朝不知道王路打算对女儿做什么,但他绝对知道,王路绝不会对女儿有任何善意。他必有所图。
自己的女儿出世之时,就是她成为王路牺牲品之时。
奚加朝心里一清二楚,可他却无能为力。
崖山如今的强大,不是他一只残疾智尸能对抗的,他的女儿,他的一家,都是王路的玩物。
奚加朝甚至不敢细想自己该如何对抗王路,生怕自己的思想被其他那些绝对忠于王路的智尸所发现,从而告密。
不,我的女儿,绝对不能一出生就成为王路的奴隶,她该是自由的,为此,哪怕牺牲我们两夫妻都在所不惜。
奚加朝回到家里后,让妻子和自己都戴上了两个高压锅,以免被其他智尸感应到脑电波,这才用嘴含着笔,在铺在桌子上的纸头上一笔一划写起来:
“孩子怎么样?”
“我能感应到她的脑电波。”
“她理应到了出生的时候了。”
“我无法自然分娩,我的腹部肌肉已经失去了弹性。”
“那就剖腹产。”
“对孩子来说风险太大,也许,她依然没有成熟。我们需要更多王路的血。”
长时间的沉默后,奚加朝突然在纸上一笔一划写道:“也许,我们错了。”
“我们不应该依赖王路的血液。”
“我们的孩子,是生化病毒的缔造物,我们应该寻求生化病毒的帮助。”
“我曾经和李咏、丁伟、赵科等智尸交流过,他们一致认为,生化病毒的多样性,能够促进我们的进化。”
“我认为,我们的女儿迟迟没有进化,就是缺少生化病毒的多样化的基因。”
“基因从何而来?”
“你听说过食尸徒吗?”
“是的,我听说过,你的意思是,让我们的孩子食尸?”
“是的,这的确是种快速搜集生化病毒多样化基因的有效办法。”
“我们做不到,王路对我们的监视无所不在,我和你根本离不开崖山,而在崖山内的行动,也会立刻被人发现。”
“不需要离开崖山,我们甚至不需要离开家门,这里,就有一只智尸可供食用。”
“你。”
“是的,就是我。我身为智尸,当时又注射了很多生化病毒感染者的样本,我的身体内就游动着多样性的生化病毒基因。”
“那我呢?”
“你的生化病毒基因早已经通过脐带传递给孩子了,但我的基因显然比你的强大,因为我觉醒得比你更早,更快,更聪明。如果孩子得到我体内的这些基因,将对她的成长有个飞速的推进,等时机成熟后,我们再实行剖腹手术。”
沉默了片刻,俞朝霞一字一句地写道:“怎么让孩子得到你的基因?”
奚加朝毫不迟疑地写下了两个字:“吃我。”
俞朝霞明白奚加朝的意思,吃他,他的身体已经成了残疾,既使吃掉也没关系,对智尸来说,只要留着头颅,那一样是永生。为了孩子的诞生,不要说这一幅皮囊,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
俞朝霞取过桌上的纸条,打着了打火机,将纸条烧成了灰烬,然后,她走到奚加朝身边,掀开他长年穿着的大衣,捧起了他的手掌,放在唇边,轻轻地亲了一下,就如同两人初识时还在恋爱时一样,亲亲地亲了亲爱人的手指。
然后,她就一口咬了下去。
奚加朝静静地看着俞朝霞一口一口啃咬着自己的手指,他没有感觉,感受不到丝毫的疼痛,妻子撕咬下手指上的干枯的皮肉,咯咯响着,如吃凤爪一样咬嚼着细小的指骨,吮吸着黑色的尸液,奚加朝连脑电波也不波动一下。
这没什么,真的,为了下一代的延续,任何生命种族都愿意付出代价,螳螂在交配时,雌螳螂甚至将刚刚交尾过的雄螳螂整个儿吃掉,而雄螳螂绝不会反抗逃避,这就是新的生命的代价。
我的女儿,你将安全出生,而且,爸爸将穷尽一切手段让你获得自由。
这就是父亲对女儿的爱。
同一时间,庄桥,康宁医院。
医院楼下,几只奇怪的丧尸正在晃荡,说它们奇怪,是因为这几只丧尸的耳边,都有个小小的金属突起,而且它们的行动能力,比普通的普通丧尸要流畅得多。
这几只丧尸正在医院的前院里仔细搜索着,不时寻找出几具枯骨,但它们只是查看,并不翻动。确切地说,它们是在进行地毯式搜索。
从院外,到大厅,又进入各个楼层,直到最后在一条狼籍的走廊里,丧尸们停了下来,在它们前面,躺着好几具丧尸的尸体。
一个人影从楼梯上走了上来:“哎呀,白跑一趟了,这种乡下地方,居然也有智尸想到了疯子丧尸的妙用,抢在我前面将疯子丧尸弄走了。果然,闻老爷子说得多,不能小看天下英雄啊。”
那个人影,正是京城小智尸栋栋,却不知道,他如何从宁海又跑到了庄桥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不,两个人影,正是抱着罗刚的罗莉。
栋栋在走廊里细细转了一圈,一边查看着打斗时留下的痕迹,一边自言自语道:“嗯,打得是相当厉害啊,不过对方还是小瞧了疯子丧尸,居然想依靠人多势众来拿下他。哈,这几个动作是如何做到的,有趣有趣,对方操纵丧尸的手段,和我的办法有些想像呢,这应该是合体法吧?”
“嗯,从最后的痕迹来看,他们将那只疯子丧尸活捉了,有意思,真有意思,为什么有智尸需要一只完全不受控制的疯子丧尸呢,而且还是一只杀伤力这样强大的疯子丧尸。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连智尸也不例外。真是受不了啊,原本以为离开京城,能少碰些勾心斗角的事儿,可没想到,就连甬港市这种城市里也少不了……”
栋栋话音未落,突然身子急往后退,几乎是同时,一只丧尸已经闪身而出,挡在了他的身前--咣啷一声响,走廊里一块原本就已经残破的玻璃突然被踢碎,一个身影凌空飞扑而入,一刀,向挡在身前的丧尸斩落。
铛一声脆响,来袭者手里的刀被丧尸举起的右臂给挡住了,那丧尸手腕上,套着一块铁护臂。
一击不中,来袭者足尖一点窗框,一扯腰间的绳子,呼一下荡出窗外,几下就翻上了屋顶,瞬间就消失了。
栋栋早就被手下的一只丧尸背在了身上,随时可以逃跑,他看着空荡荡的窗外,自言自语道:“用刀而不用枪,那是不想发出声音,头上戴着呼吸面罩,这是为了过滤呼吸,不让呼出的气味让丧尸智尸嗅到,全身的衣服也同样是密闭式的,外层还涂了丧尸的血液做伪装,怪不得我的手下都被瞒过了。”
“杀不了我,就走了,这说明,我并不是他们的目标物,只是正好碰巧撞在他们手里,能杀就杀,不能杀就一走了之,绝不纠缠--可恶,我怎么好像觉得自己是只没人感兴趣的玩具?”
与此同时,那个击杀栋栋不中的人影,正在翻墙入户,在村落里穿梭着,他从来不走街道,而是不怕周折地在室内穿行,他手里的绳子,其实是个飞抓,一甩出去,就能抓住窗框、屋檐,那人影几下就能翻进房间,然后从另一头的阳台跳出来,当真是飞檐走壁,令人望之瞠目结舌。
只见那人影在一片屋顶瓦片上脚不沾地的跑动着,他努力保持平衡,可还是踩碎了好几块瓦片,人影似乎有些心急,脚步越发散乱,突然他的脚一歪,摔了个大马趴,骨碌碌从屋顶瓦面上摔了下来,眼见着那人就要从四层高的楼上结结实实摔落到下面的水泥地面上,突然一只飞抓甩了过来,呼一声扯住了他的腰带,止住了他的下落势头。
人影稳了稳心神,这才扯着救了自己的飞抓绳子,胳膊交替互换,重新爬上了屋顶,他一上屋顶,就摘下了呼吸面罩,解开了领口密闭的防护服,呼呼大喘粗气,额头的汗珠大滴大滴落在瓦面上。
那人,不是王伯民又是哪个。
王伯民身边,在最危急关头甩出飞抓救了他的男子,从面罩里嗡声嗡声地道:“王伯民,我早说过,你不是干特种部队的料子,只不过让你伏击一只带着几只丧尸的小智尸,你居然也会失手。”那说话声虽然隔着面罩有些失真,却正是崖山武装部特种部队作战处新任处长,刘洋。
这时,又有6名队员翻上了屋顶,王伯民擦了擦汗,羞愧地道:“刘洋处长,我会继续努力的。”
刘洋摇了摇头:“王伯民,我知道你是王路队长亲自安排进入特种作战处的,但是,打仗可不是儿戏,我也看出你很努力,只是你的身体早已经过了最佳的锻炼年龄,并不是勤能补拙就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