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新恍然大悟:“怪不得爸爸你反对崖山搬迁到市区去。”
封海齐道:“这只是原因之一。”他顿了顿:“就算王路没有变异的风险,我一样反对搬迁到市区去,因为,我不信任那些家伙--那些智尸,就算王路的异能永远存在,我都不信任它们。”
封诗琪已经听呆了,她结结巴巴地道:“爸爸,陈薇老师这样信任你,甚至把王路队长变异这样的大事都透露给你,可你--你真要杀了王路队长吗?”
封海齐摇了摇头:“傻丫头,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杀王路,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王路绝不能死,有王路才有崖山,如果失去了王路,崖山就彻底毁灭了,所有的人的下场,只不过是变成丧尸腹中的血食。但是,我同样要将王路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不能让他失控,那样的话,同样会毁灭崖山。陈薇老师很聪明,她知道,在崖山,只有我从始至终清醒地认识到王路的重要性,所以,她才以生死相托。”
夜已深,效能办内,一个个工作人员静静安坐着,他们身为智尸并不需要睡觉,除了那些有家人的智尸,自回家休息外,其余单身的智尸,就安坐在办公室内渡过漫漫长夜。
然而,在外人看来,智尸们一动不动,连声大气儿也不喘,可在智尸与智尸之间,一道道无形的脑电波正在传递。
“确认今天的监视者,共享图像。”
“图像已经接受,与资料库对比,确认为新监视者,全体共享。”
“是否要采取行动?”
“没有王路的命令。”
“没有王路的命令并不代表我们不能采取行动。”
“没有王路的命令。王路的命令是最高指令。”
“最高指令是保护王路和他的一家。”
“请确认,没有王路的命令也可以采取行动。”
“不能采取行动,监视者没有危害王路及其一家的行为。”
“监视者有可能会伤害我们。我们是王路的保护者,伤害我们,就是间接伤害王路,这违反了最高指令。”
“我们需要肉体消灭监视者。”
“我反对,这违反王路下达的禁止伤害人类的命令。”
“最高指令位于其他所有命令之上,确保王路和他家人的安全是至高无上的。”
“最高指令没有授权我们伤害人类。我们需要授权,来自王路的授权。”
智尸们通过脑电波的争执渐渐平息下去,因为它们知道,自己陷入了一个逻辑怪圈。
最高指令--保护王路和他的一家,陈薇、王比安、陈琼的安全,是陈琼深植入他们脑海的最底层的记忆。高于其他的一切命令。
但是,其他的命令也存在强度的差异,一般来说,王路通过文书、其他人员口头传达安排他们所做的工作,命令强度要低一点,但如果是王路直接当面下的命令,那强度就大得多,而在所有王路亲自表达的命令中--不得伤害人类幸存者同时不能坐视人类幸存者受伤害,是强度最高的。王路曾经反复给每一个智尸强调过这一命令,既使对那些没有经过陈琼净化,而自愿加入崖山的智尸,也多次强度过这一点。
所以,在智尸的记忆内,在保护王路和他的一家人这条至高命令之下,则是不得伤害人类幸存者同时不能坐视人类幸存者受伤害,接下来才是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保护自己等于间接保护王路,这是一只名为赵科的智尸的提议,但这条提议在其他智尸看来,不足以推翻不得伤害人类幸存者同时不能坐视人类幸存者受伤害这一条。所以,智尸们最后的决定是,继续观察监视者的行动,直到确认他们有伤害王路和他的一家,以及伤害智尸们的具体行动为止。
这天一大早,王路还在涮口,谢玲匆匆跑上了楼:“哥,鲁企平回来了!”
王路一怔,续而大喜,把牙刷一扔,嘴边的泡沫也来不及擦:“快、快,他在哪里?叫他过来--不,我这就去见他!”
鲁企平一去数月,迟迟没有信息,他是王路全面建设三位一体的关键,要说王路不急那是假的,只不过,鲁企平并不受王路控制,在某种名义上,他是名符其实的自由人,他愿不愿意为王路做事,就看王路平等对待智尸丧尸的理念能不能被他所认同。
说实在的,王路对鲁企平也有些过意不去,王路所画的“共同进化”的大饼听起来很吸引人,其实这件事不确定因素太多,完全可以说非常渺茫,鲁企平这个另类智尸一路上不仅要面对天敌人类幸存者,还要面对不理解他的智尸--如象16这样的家伙。然而,鲁企平却义无反顾,一脚踏入了王路挖的坑里。
谢玲道:“鲁企平就在楼下客厅里。”
楼下客厅里,鲁企平果然回来了,他裹着一件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大衣,头上戴着一顶绒线帽,如同桥洞下最常见的流浪汉。
王路一把握住鲁企平的手,用力摇了摇:“老鲁啊,盼星星盼月亮,可把你给盼回来了。”王路很想再添一句“你瘦了”,不过智尸的肉体是天下最变态的存在,永远不会肥也不会瘦,所以这句经典台词就算了。
鲁企平虽然没有感情,却也感受到了王路热情之意,他握着手晃了晃:“总算没有白跑一趟。”
王路大喜:“来来来,老鲁快坐,谢玲,去,到效能办取几件特供饮品过来。”所谓的特供饮品,其实就是人血。
智尸需要定期的食用人类的血肉,才能保持进化这已经是公认,如今崖山智尸日多,王路不可能天天供应自己的鲜血,于是,设想已久的特供饮品计划就提上了日程:崖山全体人员每星期都会定期体检,这项体检是完全免费的,体现了王路队长对大家的关怀,自然其中少不了抽血的检查项目,以当前崖山人口的数量,这些鲜血已经完全足够来制造特供饮品。
谢玲很快拿了几瓶特供饮品来,王路特意表明,这只是添加了有益身心健康成份的饮料,鲁企平尽管饮用,这倒不是假话,为了掩盖特供饮品的外观,饮料里添加了大量的番茄酱--果然很健康。
鲁企平稍稍品尝了一口就放下了,他一本正经要求立刻向王路汇报工作,王路便将他迎进了自己的书房,鲁企平一入座就道:“王路队长,我已经走遍了甬港市的11个县市区,并且远至杭州、温州、共有197个志同道合者,愿意参加这个会议,我已经和他们约定,十天后,就到慕天山庄开会。”
王路一拍手:“好家伙,197个,这可把浙江一带的智尸一网打尽了吧?”这话有点歧义,王路忙干笑了几声:“我的意思是有这样多的智尸与会,对我们推进对生化病毒以及进化的认识,将有巨大的促进作用,老鲁,你可是大功臣啊。”他如今说话越来越官腔,不知不觉对着鲁企平等智尸也用上了。
鲁企平摇了摇头:“我在一路寻访智尸的过程中其实并不顺利,事实上智尸之间的争斗远超出我的预计,有的智尸为了争夺有限的幸存者人类作为稳定的血液来源而互相打斗,有的智尸依仗着自己脑电波的强大,驱使比自己进化低的智尸,他们的所作所为,和奴隶主差不多,更可怕的是,一种从北方传来的食尸进化法,正在秘密的漫延着,学习这种进化法的智尸,他们不吃人,却吃自己的同类智尸。”
说着,鲁企平转过了身,摘下了帽子:“你看,这就是一只智尸对我的袭击,他这样做,只是想吃我的脑子。”
王路只看了一眼,就腾一下站了起来,只见鲁企平的后脑上,有个碗大的洞--没错,就是洞!鲁企平的后脑上,一片头发不见了,不仅仅是头发,头发下面的头盖骨也一样不翼而飞,灰白色的脑组织,直接裸露在洞口的空气中。
王路惊呼一声:“怎么会这样!快,老鲁,我们这就去卫生院,立刻给你动手术,将你的头盖骨修补好。”
鲁企平淡然道:“不急,我这样子已经一个多月了,事实上,我发现脑组织暴露在外,反而增强了我的脑电波,当时那个食尸徒在我背后一斧劈下来时,我因为听到风声闪了一下,但对方手里还有枪,他之所以不用枪,就是想吃我的新鲜脑子,但那枪一样能打断我的四肢,让我无法还击。幸运的是,因为失去了一片头盖骨,我的脑电波得以尽占上风,这才制服了他反败为胜。”
鲁企平道:“这些细枝末节我会专门写个报告给你的,目前重要的是,那197只智尸都是认同我们智尸迫切需要交流五花八门的进化方法,从中择取其中最优化的办法,携手共同进化,同时,全力打压食尸进化这样的歪门邪道。”
王路点点头:“你们有这样的共识很好,我招开学术研讨会的初衷就是为此。”
鲁企平道:“这197个智尸,需要能够得到王路你的安全保证。”
王路毫不迟疑地道:“没问题!我作为东道主,有义务为所有的客人提供安全,相信我,老鲁,只要与会的智尸进入崖山的势力范围,我不会让他们少一根汗毛,无论是人类幸存者,还是别的智尸,我都不允许任何势力伤害我的客人。”
鲁企平是见识过王路脑电波的强大的,在他的脑电波覆盖范围内,的确不会有智尸能与他相抗,就连16这个特殊的存在,也只是勉强打个平手。
但是,鲁企平还是摇了摇头:“王路队长,那些智尸需要的安全保证并不仅仅是这些,他们需要的是更完全的更彻底的安全。”
王路糊涂了--更完全更彻底的安全?什么意思,难道那些智尸们想带武器和护卫进入崖山势力范围?
可他们应该知道,在自己强大的脑电波下,由普通丧尸智尸组成的卫队毫无用处的,压根儿就是炮灰。
王路皱了皱眉:“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老鲁,有话你尽管说明白。”
鲁企平道:“护卫--他们当然会带,但是不会带太多,每只智尸只带领10个护卫。王队长,他们真正需要的安全保证有两种方式,第一种,是这个--”
鲁企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瓶子,里面是--鲜血。
王路接过血瓶子,在手里把玩着:“这东西不是用来给我补身体的吧?呵呵,我可从来不需要这些东西。”
鲁企平摇了摇头:“这瓶血,来自一个人类异能者,它的特殊之处在于,它并不能让智尸进化,相反,它能导致智尸衰弱--当然并不是肉体上的,而是脑电波的强度大幅度的降低。”
王路眼睛顿时一亮:“好家伙,这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神奇的存在,这完全颠覆了我对智尸丧尸的认知。”
鲁企平的语调依然是平静无波:“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既然人类的血肉--其实是dna能促进我们的进化,那么反过来会存在一种压制我们能力的人类dna,也是很自然的。说到底,我们对生化病毒的了解实在是太少太少。”
王路把玩着手里的血瓶子:“拥有这样的血的异能者,对你们来说一定是种可怕的存在吧?想想看,用他的血制成的弹药,对你们几乎有着致命一样的杀伤力。”
鲁企平道:“正是因为如此,这个异能者被智尸们用最严密的手段监禁着,为了活捉他,有好几只智尸的脑电波被永久性的退化。”
王路沉吟着道:“永久性的退化--你的意思是说,这血的剂量不多的话,并不会造成永久性的伤害?”
“是的。”鲁企平比划了一个数字:“这样的一瓶血会导致智尸在三个月时间内智商和脑电波水准下降一半,只不过,如果三个月后及时补充血食,又能慢慢恢复过来,但是,如果持续被这种特殊的血污染的话,会造成智尸永久性退化。”
王路突然问道:“为什么不杀了他?这个异能者对你们智尸来说是这样危险,如果一旦落入其他幸存者手里,后果不堪设想,为什么不杀了他永绝后患?”
鲁企平淡淡道:“因为他是武器,是智尸互相间杀戮的最好的武器。”
王路放下了手里的血瓶:“是啊,你说得很对,互相杀戮--我以前认为丧尸这种丑陋的生物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它们永远不会自相残杀。可没想到,随着智尸的出现,谋杀--这一人类最古老的原罪,再一次回到了这片大地上。恢复了这一‘优良传统’的,居然是你们智尸。这才多长时间啊,从你们诞生起,也就短短一年左右的时间吧,你们就已经把人类的种种劣根性,随着智商又重新得以恢复。这个能压制你们进化的异能者,居然成了你们必得之而后快的大杀器,甚至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活捉他--我该说什么好呢,对于智尸来说,这也算是一种崇高的行为吧。”
鲁企平对王路的冷嘲热讽并不在意,他坦然地道:“因为智尸们需要用这血来对付食尸徒,食尸徒的进化速度非常快,它们强大的脑电波轻易就能让进化较低的智尸臣服,截至目前,只有这异能者的血才能有效抵抗食尸徒。”
王路把手里的血瓶往桌子上一扔:“你以为这样的东西对我有效?老鲁,我有怎样的能力你是亲自感受过的……”
鲁企平不等王路说完就道:“所以这只是寻求安全保证的方式之一,那197个智尸的另外一个方案是,他们需要质子。”
质子,就是人质,从种花家的春秋战国到墨西哥的教父,为了得到对手的信任,都会将自己的一个重要家人送到对方的阵营去,这样一来,如果有不良图谋,质子就必死无疑!
咚,王路重重擂了桌子一拳:“没门!我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家人当做人质送出去!不可能!绝对不行!想都别想!见鬼,老子宁肯不开这个该死的研讨会,也不会送出人质!”
面对王路的怒吼鲁企平依然慢吞吞地道:“质子的建议其实是我提出的,我认为他们应该要求王队长你的一个直系亲人一同参与这场研讨会,我还特别指出,王路队长你有一个独生儿子,深受你的喜爱,这孩子末成年,正是最好的人质。”
王路腾一下站了起来,手指直指着鲁企平的鼻子,气愤填膺--他现在手里如果有一把枪,肯定一枪就嘣了鲁企平。
鲁企平混如不见:“我认为,这样做,是最符合王路队长你的最高利益的。”
他抬起眼,直视着王路道:“王路队长,我非常认同你想建设三位一体的世界的理念,但这个世界的构筑的基础,则是在信任之上的。我并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在崖山的这段时间,我也看到了丧尸智尸人类异能者和谐相处的情景,但是,我同样知道,这里面有不少智尸,它们对你的服从并不基于它们的独立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