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云梦城依旧处于黑暗之中。
    清眠居外的敲门声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十分清晰。
    没过多久，竟真的有人来开了门。
    “谁呀，这么晚了不睡觉来敲门，不知道宵禁吗？”
    不耐烦的声音到了最后渐渐消失，刀疤脸的男子目光有些呆滞，随后一种狂喜的神情便从他的脸上溢了出来。
    “姑娘？！”
    澹台清仪含笑的看了他一眼。
    夔甘疑惑的看了一眼周围。
    “姑娘，只有您一个人吗？这么晚了您一个人不安全。”
    女子轻轻笑了一下，夔甘赶忙走过去，推着轮椅将她推进了院子。
    “自然不是，他们跟着我呢。”
    听说姑娘身边有暗卫跟着，虽然看不见人，但夔甘还是悄然松了一口气。
    他忽然偷偷的问。
    “墨公子那边怎么样了？”
    女子虚弱的脸庞漾起了一抹怪异的笑容，夔甘被这眼神看的讪讪的，便解释道：“那日墨公子想要住进清眠居，被属下拒绝了。”
    没想到澹台清仪丝毫没有因为他这不合规矩的举动而怪罪他。
    “你做的很对，那个家伙就是个疯子，行事毫无顾忌，最后他自己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一堆烂摊子给我们，幸好清眠居还在。”
    夔甘因为得到姑娘的夸奖而心思雀跃了起来，丝毫不觉得能够纵横整个西戎的西戎大元帅在澹台清仪的嘴里如此不堪有什么不对。
    “接下来的事情都是姑娘接手了吗？”
    女子轻笑。
    “对，我回来了。”
    云梦城，安氏皇族，世家权贵，云王府，还有……玉唯。
    她回来了。
    “真的很期待……和你的再次交手呢。”
    她胸腔闷了一下，想要咳出来，却最终被自己生生忍住了。
    这残破病体，这虚无年华，总要找到乐趣才能活得有些滋味，不是吗？
    夔甘忽然注意到澹台清仪手中摩擦着一枚黄叶，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些许苍劲的字迹。
    他从未见姑娘宝贝过什么东西，这叶子……又有什么稀奇的？
    他想不明白这件事，然而身前已经传来女子淡淡的声音。
    “我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回了云梦城，或许应该送份礼给以前的那些老朋友。”
    夔甘顿时做出了洗耳恭听的样子。
    澹台清仪苍白的脸庞悠悠而笑。
    “听说刘伯坚死了？刘家的五城兵马司怕是保不住了。”
    通敌叛国的罪名一扣下来，皇帝定然深恶痛绝，不牵连刘家就已经是万分克制了，怎么可能依旧让刘家把持着五城兵马司呢？
    “姑娘的意思是？”
    她的笑容忽然多了几分深意。
    “南安皇帝那些歪瓜裂枣的儿子们虽然差强人意，但总也能挑出一两个还看得过去的吧？作为皇子这么没有存在感可不行，该闹腾起来了。”
    “五城兵马司……多好的位置啊，去问问大皇子有没有兴趣？”
    “立嫡立长，既然南安皇帝并无嫡子，那么这个所谓的长子总也占一个名正言顺吧？”
    夔甘应了下来，看着身前姑娘瘦弱的背影，却觉得无比的安心。
    在战场上，士兵最愿意跟着常打胜仗的将军。
    其实在哪里也一样。
    作为下属，最希望的就是自己的上司有才有为，像姑娘这样精才绝艳的，那更是属下的福气了。
    女子没有理会身后的注视，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养神。
    北齐在云梦城的势力已经被洗刷了两次，说实话，如今的她并没有上次来的时候那种底气。
    留给她的分明是一个烂摊子啊。
    她笑容无奈，却没有多少苦恼的意思，相反，这是她很长时间以来心情最好的时候。
    女子低头看着手中的红叶。
    红叶泛黄，浓浓秋意刻成了它脉络清晰的纹路，温顺的躺在她苍白的手指之间。
    叶子上的笔迹是那样熟悉，熟悉到刻入她的血肉，多少个日日夜夜，都是由这字传递给她的温暖，让她坚持不懈的。
    是唯一的救赎，唯一的光。
    叶子上是一首词——
    红叶黄花秋意晚，千里念行客。飞云过尽，归鸿无信，何处寄书得？泪弹不尽临窗滴，就砚旋研墨。渐写到别来，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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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此词为晏几道《思远人》。此前即此后未曾标注示的所有词皆为原创，禁止商用，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