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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灰烬(7)
    这个故事陈初在脑海中构建过许多次,但纵然她发散思维,也绝对想象不出,故事竟然是这样开始的。
    在这个故事里,陈初更像一个闯入者。
    贝思远认识唐乐那一年是七岁还是八岁,他记不清了。
    那一年父亲单位裁员,父亲下岗了,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因此陷入窘境,当然父母不会在他面前提到这些事。他天资聪颖,自小便是家庭的骄傲,父母倾尽所有让他读博陵最好的学校,恨不得将世界上最好的给他,又怎么会让他知道家里的状况。
    父亲依旧每天踩着点出门,却不是去上班,而是去外面找工作,打零工。原本不上班的母亲为此也出去上班,至于做什么,贝思远并不清楚。
    他们小心翼翼地瞒着他,他便假装不知道,接受他们善意的谎言。
    直到有一天,母亲哭着回到家,当夜便和父亲吵了架。当时年纪小,却也听懂了母亲在抱怨生活的不公,抱怨父亲的无能,抱怨现在的一切,父亲只是沉默,老实地任她骂着。
    妈妈大哭了一场,第二天还是出门了。
    贝思远跟着她,到了博陵有名的富人区,看见母亲换了衣服在除草,才知道母亲是去做钟点工了。他小心翼翼地躲在那座豪华别墅的后面往里望,唯恐被母亲发现,却有人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你在这里干吗?”
    他回头,看见一个个头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女孩儿背着书包看他,一时间有些局促。
    “哦,你是那个阿姨的儿子?”
    “嗯,我妈不知道我来,你别告诉她。”
    女孩一本正经点点头,转身进了院子,贝思远胆战心惊地看着她与母亲说话,心里骂她怎么出尔反尔,但母亲却没有往这边望来。
    他独自回了家,有些不开心,又说不出到底为什么。
    又隔了几日,母亲小心翼翼地告诉他,父亲下岗了,现在换了份工作,她也出去工作了,或许他们要换个住的地方。说到最后,母亲哭了:“思远,妈妈对不起你,没能给你好的生活。”
    他想说,这样已经很好了,不读名校也没关系,可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再然后,他们全家就一起搬到那座大别墅去了,他的父亲成了唐家的司机,母亲则是专职保姆,唐家给了不错的待遇,就连他也分到一间挺大的房间,比原先在家里的都大,可他依旧不开心。
    他知道她叫唐乐,还有个弟弟叫唐信。
    贝思远在唐家住了六年,可他与唐乐说过的话却寥寥无几。
    她住的那层楼他从未去过,她有专职的司机接送,起初她遇到他还会点头微笑,到后来,她甚至连话也不和他说,对着自己的母亲也极少有好脸色。那时贝思远讨厌透了这个女孩,讨厌她的骄傲、冷漠,讨厌她不自觉流露出的高人一等和盛气凌人。
    这种厌恶一直保持到他们被赶走。
    他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少年了,唐乐的妈妈没有像泼妇一样扯着母亲的头发让她滚,但眼睛里的嫉妒与恨他读得清清楚楚。母亲哭着喊冤枉,说自己和唐先生没有关系,十多年前是有过一段情,但现在什么也没有。她哭着不走,贝思远便扯着她离开,那是他最后的尊严。
    从那座别墅离开时他没有一点留恋,不知出于什么心情他回头看了一眼,他看见了唐乐,她站在自己母亲身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依旧没有看他,一个眼神也没有。
    在车上,母亲抓着他的手问:“思远你相信妈妈吗?”
    他相信。
    唐乐父亲腰粗膀圆,出身贫困,即便现在成了博陵有名的企业家还是褪不掉一身的粗俗和油腻,母亲那时候便是嫌弃他才会与父亲结婚,现在又怎么可能和他发生什么。她只是利用他对她的那点不甘和怀念,在他身上骗得她想要的东西:父亲的工作,他的重点初中名额,以及后来与何婧的认识都是他牵的线。
    他清楚地明白,因为他和她是如此相像。
    离开唐家后,靠着唐先生牵线,他拜了何婧为师。也就是那一年,父亲像变了个人,开始酗酒,每每回到家都是看他醉醺醺地躺在沙发里,喝醉了便骂人,砸酒瓶,而母亲总是任由他发脾气,从不忤逆。偶尔他看不下去对父亲发火,皆是被阻拦:“不要怪你爸,他心里也苦。”
    贝思远看着母亲眼角的皱纹,拳头握紧了又松开。
    那两年他只见过唐乐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