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初在天台待了许久,还是贝思远的电话将她召唤回病房。
陈初说:“我在天台吹风,病房太闷了。”
“贝思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那边的贝思远似乎愣了一下,短暂的沉默后,反问道:“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真的没有?”
贝思远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别胡思乱想了,你还病着,这样吹风不好,我去找你还是你自己下来?”
不知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因为风灌入喉腔,陈初当即便咳嗽起来。她捂着嘴巴努力遮掩着咳嗽声,但仍被听出了异常:“看看看,叫你别去吹风,你怎么又不听话了?”
陈初不知怎么地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那时她和贝思远才开始交往不久。她并不是常生病的人,但病来便如山倒,每每都将人吓一大跳,那次也是半夜突然发起烧来,被陈洪恩和何婧送到医院,整整折腾了两三天身体才好些,偏生入院时没有带手机,正值热恋期两三天没联系已是极限,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贝思远不知怎么就来了,还提着果篮像模像样来看她。当时住的是双人病房,何婧与陈洪恩不在,但护士医生与病人家属进进出出,人多口杂,两人也不敢放肆,客套虚伪地寒暄着。
陈初看贝思远坐在那里,就好想过去抱抱他,可这是在病房。于是她便提出要去天台吹吹风,贝思远不知她怀着什么心思,就陪着上去,结果一到天台就被抱住,软软的身体埋在他的胸膛里,她小声地低喃着:“我好想你,你怎么才来看我。”
“我不知道你病了,打你手机一直没人接,最后无可奈何打了老师的电话,才知道你住院了。”贝思远被紧紧地抱着,好一会儿也没听见怀里的人说话,以为她生气了,低头一看发现她正懊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你怎么了?”
“我几天没洗头了,都发酸发臭了,你还是别抱着我,离我远些。”她干号着,手却没放松,仍旧抱着他。
结果那日回到病房又烧起来,贝思远自责得不行:“都是我不好,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你去吹风。”
还是这家医院,还是这个天台,可今日的心境与两年前却是截然相反。
陈初看着坐在病床边的人,他正低头给她削苹果,刀子与果皮流畅地在他指尖滑动。他就坐在她的面前,可她却一点都看不透他,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遥远。就在刚刚,她回到病房,贝思远也没注意到她的异常,少了一半的裤腿是被栏杆钩破的,这样拙劣的谎言他也没听出不对。被陈初支使去削苹果,她刚吃了一口,便将苹果扔进垃圾桶:“难吃!不想吃了。”
她是极少这样无理取闹地发脾气,但贝思远似乎没看出她的异常:“想吃别的水果吗?还是又发烧了?”
他微微倾着身体,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陈初盯着他几乎看不见毛孔的脸,忍不住试探:“没事,我没事。你看见唐乐了吗?她说要来看我的,怎么还没来?”
贝思远身体一僵,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说没有。他这微小的动作没有瞒过陈初的眼睛。
她钻进了被子里,将头蒙住。她的心有些冷,没办法再对着贝思远,怕自己要忍不住逼问他原先的事。而她也知道,贝思远是不会告诉她的,自己的追问只会撕破表面的和平。贝思远扯了几下被子没扯开,以为她困了:“你别蒙在被子里,这样睡不好。”她没回答,脑子转个不停,贝思远与唐乐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何婧执意要陈初住院一周,但陈初仅住了三天。
这三天里,陈初遇见陆寻两次,一次是在花园,一次是在走廊,皆是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只是两次都不是同样的人。其中一个是博陵电视台某档综艺节目主持人冉书瑶,另一个是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人。陆寻像是很忙,两次膝盖上都放着文件。
经历山洞事件和电梯事件后,陈初对陆寻深恶痛绝,陆寻对她也没什么好感,所以两人擦肩而过都是冷脸以对。
这三天里,唐乐来过一次,对于那日的失约只说是临时有事,忘记给她电话。她只待了一个多小时便走了,其间护士小姐进来量了三次体温,目光却不自觉往唐乐身上飘。
唐乐长相俊秀,又有种男生没有的阴柔美,雌雄莫辨,倚窗而立,时下流行的大长腿,中性美在她身上完美地呈现,足以让刚毕业出校门的小女生们疯狂。
若是往常陈初一定恶趣味地与她装情侣逗乐护士们,但现在明显毫无兴致。唐乐也不像往常那般精神,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她对着贝思远的时候并不是这样,她张牙舞爪地朝他嘶吼,她看他的眼神热切愤怒,那时候她是活的,不似现在一潭死水般的平静。
两人各怀心思地聊着天,好几次陈初都想打断唐乐问个究竟,可看到那双澄澈的眼,她便什么话都问不出口。
一如她对着贝思远。
她只当,就算她问,也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她了解他们,他们只会编织一个虚假的无关痛痒的理由来让她安心。可越是这样,陈初越是不安,越是想窥视他们隐藏起来的秘密。
她不知撕开表面的浮华,到底会露出怎样肮脏的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