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这些人为什么那么惊讶，她来这里四年了，由一个小女孩变成现在这样，从来没有主动说一句话。更何况是上面的三少这样说话。
    三少却看着她笑了：“怎么留？”
    “留他一只手，能为我们做很多事。”
    “你想让他为我们做事。”
    “你是掌握他命运的人，他以后只能尽心听从你。”
    “说的有道理。”三少的语气转了一个弯：“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想要他活着？”
    她不敢再说话。
    三少说：“你难得主动开口要求，怎么能不答应呢……听你的，手给他留着，命也给他留着。”
    她没任何表情，微微低了头道谢然后告别。没有看屋子里的任何一个人，直直地走了出去，好像刚刚说那些人的不是她。
    后来，宋念暮想了一下当时为什么想要救小野的原因。她想大概是因为那天她看到的小野的眼睛，她看不清他的全貌是怎样地，上面全是血，可还清楚地看见了他明亮的眼睛。自己的心瞬时就被抓紧了。
    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她好像看见了当年跪在三少脚边的自己，他从未屈服，即使他很害怕要发生的一切。十一岁的宋念暮那个时候心里其实很害怕，她想有一个人来帮帮自己，因为她自己全无办法。
    所以，她想帮帮那个满脸血污的男孩，像帮一下当年的自己一样。
    她再次见到小野的时候，是三少把他带到她的身边的。他脸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过了，还有些青青紫紫的地方没有消掉，但这不阻碍看出他是一个很清秀的男孩，至少当年是那样。
    他看起来比那天要温顺一点，微微低着头站在三少的旁边，等候他的差遣。
    三少把小野交给了她，说让她先带着他。先熟悉一下这里，对他做什么事情，也全凭她自己的意愿。
    三少走之后，小野跟在自己的身边，她转过身去忙活事情的时候，他在自己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但她并没有打算跟小野太过亲近，她不经常跟小野说话，跟他说什么事情也都是冷冷的语气，说完就转过身走了。
    她原本以为很多事情都会按照原有的轨迹慢慢运转，她还是从前的样子，不喜欢说话，冷冷淡淡地，打架心狠手辣，在那些目标男人面前的笑。
    她原本以为，有些事情到死，大概都不会改变了。
    但，这些真的只是她原本以为。
    所有的一切都从十九岁的那个晚上开始慢慢改变。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搞砸了三少吩咐给她的事情。
    其实，可以不出一点岔子的。只是那天她坐在那个男人在酒店开的房间床上的时候，多喝了一杯水。
    她已经拿到了应该拿到的东西，原本她只需要借着洗澡的缘故，在浴室放着水，待一段时间，等着下面的人来接应她的。可她刚进了浴室就觉得头晕，她靠着墙休息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那个男人拿起自己的水绝对有问题。
    她的头越来越晕，抬头看头顶浴室的灯光都觉得它在到处晃，身上软绵绵地，好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骂了一句，想撑着门站起来走到水池边洗个脸让自己清醒一下。
    可浴室里有些水，她脚底一划，扑通一声就摔倒在了地上，发生闷哼的一声。门外的那个男人听到了动静，装摸做样地敲着门问自己怎么样了。她使劲地眨了眨眼睛，摇摇头，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原来一样甜腻：“没事。等我一下就好了。”
    她还是站了起来，撑着洗手台，看着镜子的自己，脚都在发软，站都站不住，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照这样下去，她撑不了多少时间了。她拿出衣服里面的手机想给下面的打电话让他们早点上来，可手机却没有信号。
    门外的那个男人还在调笑地问着：“宝贝！宝贝！好了没啊？……不说话我就进去了啊。”
    她应着：“马上就好，再等我两分钟。”
    不能在这么拖下去了，下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上来，现在房间里只有她和那个男子，她可不能让自己这个样子出去。
    她拉开了自己衣服背后，拿出来一个紧急备用的小刀，从洗手台上面的栏杆上拿出来一个毛巾让自己咬住，闭上眼拿着小刀背着手就在自己后背上狠狠地一划。
    鲜血立刻就涌了出来，痛感也立刻就刺激着自己的大脑，她从混混沌沌的状态中醒来，她紧紧咬着牙关，头上出的全是冷汗，拿下毛巾包扎伤口。
    外面的男人还在催着：“你什么时候好啊……我都等了那么久了……”
    她系上宽大的睡衣，遮挡住后腰处的伤口，用好不容易保持下来的清醒黏着嗓子说：“来了……穿着衣服呢……”
    外边的男人已经不耐烦地拿钥匙开门了，宋念暮立即恢复她那熟练的笑容，向他走了过去：“急什么……洗一个澡的时间就等不及了。”
    男人的手放在她没有受伤的后腰处，她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她不敢让他看她的后面，伤口一定在流血，后面的睡衣说不定已经被鲜血染了一片。
    她保持着因为疼痛让自己好不容易清醒的警觉，正面对着他，想平常一样跟他说话。
    “小妹妹啊……今晚你都说好跟我走了……怎么到了这里那么矜持了？”男人还在笑着。
    “急什么啊，一点乐趣都没有。”她的头又开始晕晕的了，连看这个男人的视线都有点模糊。她努力地把持镇定，在自己的伤口处不动声色狠狠地掐了一把。
    血似乎又流出来了很多，疼痛让她大脑猛地清醒，她右手在后边蹭了一下血迹，又保持着笑容端起来旁边放着的一个酒杯给对面的男人：“先喝点酒，暖暖身子，后面想做什么都随你。”
    男人笑得更可耻了：“真的？”
    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特殊，她还记得三少给自己说的话，只能拿东西，不能伤人。她竭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拿刚才的那把刀往他喉咙上划去，她只是尽可能地拖着时间，等着下面的人敲门来了给她接应她就可以撤退了。
    可不知道是刚才喝的那杯水，还是下面的人今天出了点小问题，她久久也没有听到敲门声。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身上的药效好像越来越强烈了，连后腰处的疼痛都不能掩盖住强烈的晕眩感。有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明明睁着眼睛，身边还有那个男人的笑声，可却什么都看不见了。
    “你可撑得够久的……”她听见那个男人在她耳边说。
    “拿了我的东西，一点甜头都不想给我，是不是有点不够意思啊！”他的脸在她的上方，宋念暮终于模模糊糊地看清了一点光线，挣扎着想站起来，还没站起来就摔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省省力气吧……我可是下了三倍的剂量，明天你都醒不过来了。等一下好好享受一下吧。”
    她很想开口说话，很想开口骂那个男人几句，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你信不信……你后面几天会过得……很惨。”
    “哎呦……还真是个冰美人……早就听说……三少身边的那个女人年纪轻轻就是绝色。今天见到了你，才知道原来说的一点都不假。”
    那个男人，让宋念暮觉得很想吐，但她身上却使不出一点力气。
    她觉得，自己今天大概是要栽在这里了。
    她闭上了眼睛，不想让自己看到那么恶心的事情，在晕晕沉沉中听到了外面似乎有撞击声，可她没法思考了，她像个死人一样躺在地上。
    是小野砸的门，他本来跟着另一个人上来接应她，他们一直站在下面，她给他们发消息说东西拿到手的时候，他们才上来的，结果走到中途就被人堵上了，来了一伙人拿着棍子上来就往他们头上砸。
    小野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把那群人打走，才突然意识到lina姐大概要出事，疯了一样地往上跑，他先是按照原计划敲了两下门，没有人应。小野就疯了一样地砸门，如他所料，撞破了门。
    那个男人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小野就飞快地跑了过去，发狠地照着他的脑门就是一脚。
    宋念暮在他从她身上跌了下去的时候，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强迫性的让自己清醒过来拉扯好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