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念暮没有说话,眼神直直地看着他,不太相信他口中所说的话。
“先说好,你要是不同意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放你回去,你父亲欠下的账款加上利息一个子都不落地今天搞定。”
“但如果你同意我说的条件的话,你父亲欠下的利息我们不要了,只要本金,一个星期之内搞定就可以。你以后无条件服从我说的话。”
他又说:“你要想清楚了,跟了我,以后这条路你是不能回头了。”
宋念暮点了头,三少嘴角笑了一下,她无法形容那个笑容,刚开始的那几年,她一直都对那种笑容习惯性地害怕,她在心底把他的那种笑容称为魔鬼的微笑。
那真的是一种从地狱中而来的带着恐怖意味的微笑。
他从前面站了起来,俯看着脚底下渺小的宋念暮,叠了一下袖子说:“那么,现在……让我来给你上第一堂课吧。”
他猛的一脚踢在宋念暮的肚子上,她的身体反弹到对面的桌脚上,闷哼地撞在上面,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碎裂。只一脚她就站不起来了,对面的男人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拿起来,再次摔在地上:“挨过了第一节课,你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向我动手了,什么时候你能打得过我就让你学习第二个知识。”
他一边打着她,一边跟她说话:“还有一件事,你以后不叫宋念暮了。叫lina,她以前是我身边的小丫头,只可惜没挨过。按理说,她是你的上一任,你以后就接替她的位置了。”
“我希望你能挨过。”那个男人又狠狠地给了她一脚,她滚到地板的另一边,吐出了一口血。
她觉得自己大概要死去了,肯定是要死去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怎么可能连喘气都困难,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护住自己的头部,她只是像一个垂死的虾米一样拼命地在地板上挣扎。
宋念暮陷入昏迷,她以为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然而,她还是挺了过来,她在一个昏暗的小房间中醒来,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周围没有任何东西,身上受伤的地方已经包扎好了,只是依然痛疼。
她已经不再是宋念暮了,她现在的身份是lina。
宋念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挨过前两年的,大部分的记忆都好像是被打,痛感是那两年唯一的知觉。有的时候被三少打,有的时候被其他的人打,他们边打自己边让自己还手,她刚站起来给了他们软绵绵的一拳,那些人下一脚就踢过来,让她跪在地上了。
她用了足足两年的时间,才练成一个毒辣的手腕,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了。还不到那些人肩膀高,就学会了用怎样的方式才能最快地打倒他们。
慢慢地,她几乎打倒了当年打过她的每个人。直到有一天,她给了三少肚子一拳看见他弯腰揉着肚子的时候,她才明白,自己竟然度过了这么多日子。
“恭喜你,可以学习第二个知识了。以后在我身边跟着吧。”三少走之前给了她这样一句话。
从那之后,她就一直站在了他的右手边。
三少说的第二个知识就是让她学会在不同的人面前保持不同的面目。三少给她买了很多东西,让她住进了大房子里面。给她请老师学习钢琴,学习画画,宋念暮有时候都觉得他是在把自己当成有钱人家的女儿来养。
只是,他不是。有钱人家的女儿不会被带到夜店,不会强迫性地喝酒,不会一边听到别人虚假地说,这个小女孩真是好看。
如果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她不会被人带着参加各种社交场合,让她学会各种虚伪的微笑,让她谄媚地游荡在那些常年握着酒杯满脸肥肉的男人中间,打探他们的秘密。
她的年龄是她最大的伪装,她脸上纯洁青涩的微笑几乎迷倒了所有的男人,宋念暮把他们骗到自己的手上,让他们心迷鬼窍地跟着她,让她为所欲为。
那些男人表面再正常不过的生意,可一到晚上在夜店的迷离绮丽的灯光里,他们就完全变了另外一个嘴脸。他们喜欢年轻的女孩,越年轻越好,那些男人喜欢闻到一种早已不属于他们的青春的味道。
因为这些男人,她帮三少做成了很多事情。也因为这些男人,她每次都在回来的时候把自己,沉浸在浴池里面很久很久。
三少说,如果你有本事可以让那些男人在不碰你的情况下,乖乖做我吩咐给你的事情,你事后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只要弄不死。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是怎么做过来的,她从没让里面的任何一个男人真正意义做到,为此,她把各种情绪练得炉火纯青,尤其是微笑,只要她一笑,那些人愿意做任何事情。
渐渐地,人人都知道了三少身边有一个嫩美人,笑起来的时候不管哪一个人都会为之倾倒。也并没有多少人真正敢动她,因为她是三少的人。
可宋念暮知道并不是这样子的,她跟三少其实很少说话,一直以来,两人单独的时候,自己都只是微微低头站在三少的右后面,都是三少吩咐她任务,给她交代事情必须要说的话。
别人家的女孩大概还在跟父母撒娇要买漂亮衣服的时候,她却已经习惯在不同的男人面前妩媚的笑,习惯了背地里一言不发却在打架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她会表情淡然地掐着那些人的脖子看着他们脸色憋的青紫,让他们尝到恐惧窒息的感觉,然后松开双手。
后来连三少都说,lina手段越来越毒辣了。
可宋念暮有时候觉得,自己明明活了一百年了。她的人生大概是没有什么可能了,她应该被在这里待到死了。
因为,她发现,她爱上了三少。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喜欢上三少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上三少。因为爱情这种东西本身就毫无规律可言。
后来在许许多多失眠的夜里她偷偷想过理由,也许是因为她第一次给了他一拳,他笑着看自己的样子。也许是他还当自己牵着自己的手去参加各种社交场合的时候,也许是她在这的那么长时间里,只有三少一个人陪在她身边的时间最长。
自从她明白了自己喜欢上了三少,她就再也不敢看他的眼睛了。每次他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给她吩咐任务,她总是头微微低着,恭敬地听着,掩饰自己的内心。
她看着三少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她亲耳听过他跟一个女人在一起,也亲眼看过一个女人跪在他腿边哭着求他,他坐在床边淡定吸烟的样子。
从她知道自己喜欢三少的那天起,她也就知道了,自己最好一句话都不要,最好心里想的事情一点也不让他知道。
她要不漏声色地亲手把这段感情狠狠扼杀。
扼杀的过程中很痛苦,她很想让自己的脑海里不再出现不该有的画面,她努力地想要把事情拉上正确的道路上,可是她做不到。因此,每天晚上,她跪在房间的地上压抑地哭。她掐着自己的手心,想要自己清醒,却越陷越深。
就在她在被这种痛苦折磨的时候,她遇到了小野,一个比她小两岁的男孩。
她见到他的那天,刚刚在外面处理一件麻烦的事情,到房间里给三少报告。刚进三少房间,就看见了一个躺在地上满面鲜血的男孩。
他就是小野,那时候的他正奄奄一息,还挣扎着要站起来。
“事情都办好了?”三少问她。
她点了点头,把一份纸质文件给了他:“你要的东西。”
三少似乎没有管那个摇摇晃晃要站起来的男孩,他拆开她带来的文件,仔细地看着:“办得不错。”
旁边站着的几个人看到那个男孩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继续打了起来,碰撞声在安静的空气中越来越清晰起来。三少在旁边慢悠悠地解释说:“他倒霉,打死了我们这边的一个人,二爷说要给他一点教训,把他的手给剁了。”
她还是低着头接了三少递过来的东西,转身就要离开这里。只是走过去的时候,看见那个男孩明亮亮的眼睛还是停了下来,转过来跟三少说:“留着他那只手吧。”
一屋子打他的人都停下来看她,三少也在看她。空气里除了那些地上的男孩微弱的呼吸声什么也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