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在外面玻璃窗并没有看清，莫寒到了她的身边，才发现她的脸色其实很憔悴。隐隐可见黑眼圈，脸上是一种诡异的潮红，他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还稍微有点烫。
    她睡得很沉，靠在他的肩膀上没有一点动静，也难怪店里的服务员会害怕得想把她送到医院去。
    明明才走了八天而已，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莫寒安静地坐在她的身边，她的包隔在两人之间，莫寒轻轻地把包拿开，谁知道包里面的一个小药瓶掉在了莫寒的腿上。
    他在手里，才发现是安眠药。
    莫寒侧头看夏清漪，她睡得没有一点声音。
    他想起来，那天她回到f城偷偷来拿抱枕小心翼翼的样子。他早该要想到的，她一向睡不好，到了现在竟然要用安眠药来帮助睡眠。
    莫寒抽了一张桌子上的纸巾，把一大半安眠药倒在了上面，然后擦剩余的一小部分安眠药盖好悄无声息地重新放回她的包里。
    下午暖暖的太阳一寸一寸地顺着玻璃窗落下去，店里放着一首悠柔的吉他小调，莫寒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在暗处静静地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紧扣。
    如果有一个时间可惜被永远定格住，莫寒想，那个时间一定就是现在。
    他此生大概再也找不到比写更温柔的时刻了。
    夏清漪醒来的时间已经是黄昏时分，太阳将将落在城市的地平线上，露出暗红色的一角，外面的天微微黑了下来，街边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在淡青色的傍晚天空中，星星点点地亮着光芒。
    她转了转脖子，原本以为睡了那么长时间脖子会异常疼痛，扭了扭才发现并不如想象的那样，只是轻微酸涩。她看了一下时间，竟然发现自己整整睡了四个小时，这让她异常欢喜。
    以后就决定来这里睡觉了。
    夏清漪心情大好，当即决定给了服务员一笔大大的小费，拿好自己的包，神采奕奕地走了出去。
    只是她没有发现，咖啡馆的对面停着一辆车，正对着她的方向，久久没有离去。
    夏清漪如往常一样回去，妈妈前一段时间走了，说是回舅舅家有事，说要过两天回来。所以这两天家里只有韩亮和她两个人，吃饭都是韩亮从外面酒店特意点来的。
    吃饭的时候还算顺利，她们表现得似乎都忘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两人还是刚来到时的那个状态，韩亮不停地在给她讲以前的趣事，她安静吃饭，偶尔抬起头微笑，跟他说两句话。
    吃完饭，她依旧同往常一样，假装去睡觉了。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韩亮进来的时候喊她的时候一声不吭，那她就是“睡”了。
    大概是下午在咖啡厅那一觉睡得太好，夏清漪到半夜的时候还精神正足，坐在床上无聊地玩着自己的被子。
    夏清漪听见外面大门开的声音，不知道是谁来了。
    她躺了下来，闭着眼睛装模作样地侧着身子继续假装睡觉。
    门开了，外面微微的光线透了出来，折射出一个人影投在墙上，那是韩亮的影子，夏清漪背对着门，只能听得见开启的门轻微的咯吱声，过了一段时间，门又轻轻地合上了，寂静又充斥着这个房间。
    夏清漪听见外面妈妈细细微微的声音，她好像回来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了下床，离门近了一点，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声音。
    “她睡了吗？”夏清漪辨认出这是妈妈的声音。
    “睡了。”韩亮说：“罗叔那里怎么样了？”
    “没多大问题。过两天就可以带念念回去了。”
    “那就好。”
    隔着一扇门，夏清漪仔细地听着她们两人的对话。说话的内容似乎并没有跟平常不太一样的，无非就是一些平常都会聊到的话题。
    可夏清漪确清楚地觉得，她们说话的语气跟平常自己在身边的时候不一样。那好像是一种没有任何感情起伏的语调，冰冷不比。完全不同于平常她们跟自己说话那种声音。
    “前一段时间，警察局那边的给我打电话了。说是……找到了。”不知为何，她觉得妈妈的声音到了最后几个字眼有些颤抖。
    “没有。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韩亮想打断她。
    “可……我们明明都知道……”妈妈说。
    “知道什么？现在这样不就是事实吗？她好不容易才回来的，你还想让她离开吗？”
    妈妈忙说，悲伤的情绪难以掩盖：“没有。没有。她是我女儿，她好不容易才回到我身边，我不会再让她离开了，我只有她一个人了。”
    “你要明白，她回来了。”韩亮低着声音又说：“不管怎么说，她是回来了。”
    “可……韩亮……你不觉得这样对她不公平吗？”妈妈问。
    “那谁又对我们公平？过去半年的日子怎么过来的你忘了吗？”
    “韩亮，我没有其他人了，我只有她一个女儿了。她爸爸也已经过世了，我知道我的身体也不行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入土为安了。这样的话，她就只有你一个人了，你要好好待她，不能让她受苦。”
    “你要待她如从前一样好。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我只想让以后的日子过得好一点。”夏清漪在寂静的夜里靠在门边听见了妈妈的这句话。
    她听起来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夏清漪可以想象到她苍老的面孔在灯光下静静垂下，仿佛她已经走完了一生。
    “我会的。你知道的，我从来都只爱她。不管是在过去，还是在未来。”韩亮说。
    夏清漪没有再听下去了，她悄悄地又回到了床边坐了上去，外面她们的声音在黑暗的空气里慢慢减弱，她们好像不再讲话了，又或者她们还在说话，只不过她没有听见。
    她静静地躺了回去，盖上被子，闭着眼脑海里都是她们刚才在外面所说的话，没过多久，她听见房间里的门又打开了，大概还是韩亮吧。
    从她回来之后，每次她在房间睡觉的时候，韩亮都会开自己的门很多遍，他似乎很怕自己不在了，他很怕自己突然消失了。
    夏清漪又听见了他关门的声音和他在黑暗中低低的说话声，我永远爱你，念念。
    在f市的生活慢慢地进入了正轨，韩亮带着她以前的学校上学，学设计。尽管她什么都听不懂，画图画得一塌糊涂。每天下了课，她就会去店里做一些事，陪小美聊聊天。尽管她在店里的原因，只是为了晚一点回家。
    她的睡眠依旧还是不好，但好歹每天偶尔会去那个咖啡厅睡一小会。咖啡厅的服务员看到她来了，都老规矩地给她点一杯奶昔，送到她面前，然后看着她慢慢睡过去，大概一两个小时之后再醒来，伸了个懒腰离开店里。
    “今天怎么没见那个帅哥陪你过来啊？”依旧是在咖啡厅睡了一会后，夏清漪起身去柜台结账，也许是这几天在这呆得时间多了点，柜台小妹和她聊起了天。
    夏清漪很纳闷：“帅哥？”
    “对啊，大帅哥。我们那天还在讨论你们是什么关系呢？情侣吧？”柜台小妹笑。
    “你们大概认错人了吧，我在这的时候一向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的。”
    “没有。就是你。就在你第一次来店里的时候，睡在那边的窗台。”柜台小妹指了指方向：“我那个时候还以为你身体不舒服，纠结着要不要送你去医院，结果那个帅哥就过来了，说是认识你。他就一直坐在你身边，你不知道吗？”
    夏清漪仔细想了想依旧没有印象，难不成是韩亮，不可能啊？要是他，他等自己醒来的时候肯定会说的，还是，自己又失忆了？
    柜台小妹看她还是一脸苦思冥想但还是没有想起来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正好，那天我给你们拍了照片，因为他真的太帅了！”她说话时眼里都带桃心：“你都不知道，当时你们俩坐在那里有多配。把我羡慕得！”
    她自来熟地把夏清漪拉到一边，拿出手机翻了几下然后把手机给她看。
    看到照片的时候，夏清漪整个人都立住了。
    阳光下，她头埋在莫寒肩上，整个身子都依偎着他。而莫寒往后倚在沙发上一脸淡然地喝着咖啡。
    怎么可能是他呢？他不是在s市吗？他什么时候跑来的？他为什么跑来？那天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自己靠在他身上怎么会一点都察觉不到呢？
    无数个问题在她的脑海里飞速旋转。
    “想起来了吧，他那天在这里呆了很久。我原本以为他这些天还会陪你过来的，谁知道只看到了你一个人。”
    夏清漪还依旧是呆立的状态，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哪天啊，要是你们一块过来。可以来参加我们店里下午茶情侣半价的活动，你们俩的照片一贴上去，我保证，冠军绝对是你们的！太般配了！”
    夏清漪尴尬地笑了笑：“不用了，他比较忙。应该对这种活动不感什么兴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