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觉得自己好像坠入一个冰窖里,周围寒冷刺骨让她浑身每一寸都在疼着,她想哭想叫,但是任何声音都无法从嘴里发出来。
直到那人将她搂在怀里,抱着她离开了萤舞山庄,上了马车。
马车车厢里提前燃着苏合香,如山间兰草一般的幽幽淡香,最是静心宁神。
这气味她认得,一度眼中的光泽有些变化了。
“雪,你还好吗?雪,你看看我,还记得我是谁吗?”
她的眸子迟缓地移向声音的主人,望着他那张俊逸的脸,打量着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瞳,像是努力把脑海里的碎片拼凑起来,干涸皲裂的薄唇一张一翕,“慕容风。”
慕容风松了一口气,将她再次紧紧搂在怀里,“不要怕,我带你回家。不要怕,没事了。”
马车在路上行了大半日,黄昏时在一处小镇落脚歇息。
镇上唯一的客栈,被他们包了下来。
对着一桌子的小菜,慕容风说道,“路上你都没怎么吃过东西,我看这一家厨子有些手艺,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夏雪扫了一眼,随地取材的新鲜食材,简单烹制成鲜美的菜肴,比不上京城里的珍馐,却也是别具风味,色香味俱全。可她口中苦得难受,根本没有食欲,只怕也是浪费了这厨子的手艺。
“你身子很是虚弱,不吃东西不行的。”慕容风已经将她面前的瓷碗快填满了。
“我想找个人。”夏雪表情认真地说道。
“好,你想找谁,一会儿吃完再告诉我,我派人去帮你找。只要他还活着,一定能找得到!”
慕容风这最后一句,像是刺痛了夏雪一般,让她脸色瞬间变了,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她现在都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都怪自己学艺不精,以为自己可以救人的,结果只不过是彻头彻尾的废物!谁也救不了!
她腾地起身,想往店外走去,可漆黑的街道根本让她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再加上一天水米未进,就算她性子再刚烈,身体也经不住这般折腾。
慕容风跟了过来,站在她身边,趁她昏倒之前将她扶住,抱回了房间里。
昏昏沉沉之中,夏雪感觉到有人喂她喝了参汤,还喂她吃了一些肉羹。
原本已经麻木的感觉,因为一点温暖的食物将她身体重新唤醒了似的,她靠在床头,盯着床边的人,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这一次是同义勇侯一起上京,我们联手剿灭了篱国大军,押解篱王来向大历皇帝赔罪。”
夏雪转动着眼珠,努力集中精神分析着他的话,“你去过闵州?”
“对,此番是我亲自领军……”
“那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大历的医者,他叫柳亦辰,他是去治理瘟疫的!”夏雪着急地问道。
“当时篱国人占领闵州,杀了许多人,但我记得他们留下了一些医者,想充当军医,战后这些人有的被送回故土,有的受了些伤暂时走不了的,但都有得到很好的照顾。你说要找的人,就是他吗?那我要去找人打听看看。”
还有一丝希望,总归是好的,夏雪松了口气。他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你怎么不问问这么久未见,珵儿跟我过得可好?”慕容风见她满心都牵挂的是别人,不免有些吃味。
夏雪抬起眼睛,“那你们过得可好?”
慕容风微微一笑,“一切都好,珵儿又长高不少,如今小弟从临川迁到王都与他伴读,虽然辈分有差,但总算有个同龄人陪着他,他也不算太孤单……”
“你说的小弟,是……夏奕朗?”夏雪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
“上次写信时我有提及,你没看我的信?”慕容风故意沉下脸来。
夏雪没好气道,“是!我没看!你这是做什么?提醒我,我的家人都在你手上?”
“你该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替你好好照顾他们!”慕容风微微一怔,没料到夏雪会在这里发脾气。
“若有选择,我不想要别人的照顾,我只希望跟家人平平安安过一些不受打扰的日子!”
“雪,难道你忘了,我是你的夫君,我也是你的家人!”
“慕容风,难道你忘了,我们当初是如何成亲的?难道你又忘了一年前你是如何将我留在大历皇宫的?这一年我……”夏雪没有说完,她意识到她与姬康的恩怨,不是慕容风的错。
即便她现在有一肚子莫名的恼怒,也不应该把脾气都撒到慕容风的身上。
即使没有慕容风,即使没有她与姬康分别的那六年,她跟姬康也不一定能有完满的结局。
因为每一次她胆战心惊地等待着他时,最后舍弃她的,都是姬康。
她信他,爱他,为他生儿育女,他说他会护着她,可最终还是将她弃若敝履。
也许这本来就是她想要的结果,离开皇宫,只不过不是她主动争取来的,而是如同刑罚一般由他亲手赐给她自由。
“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可一辈子那么长,我有的是耐心。”慕容风俯身过来亲了亲她的额头。
夏雪没有躲避,对于这样的亲昵接触,她心里麻木地不起一点波澜。
“还饿不饿?再喝点汤,好不好?”
“谢谢你,不必了。你不用对我这么好。我不会对你有所回应的。”
“我是盼着你有一天能回应我,可也不是为了得到你的回应才对你好啊。”慕容风收拾好一旁的食具,起身道,“我去让人准备些热水,你早点洗漱歇息。”
虽然这是山野地方,客栈的房间也不算大,但一应日常用具还是齐全的。
夏雪看了一眼屏风后面的浴桶,“我需要一些药材,你能帮我找到吗?还有,萤舞山庄里有一些我的私人物件,不知道早上走的时候,你有没有让人一并拿走?”
“需要什么你写下来吧,我立刻让人去准备。至于你的东西,应该都带上了,为了布置成山贼抢掠的痕迹,该带的不该带的我们都带上了。”
听到这话,夏雪才忍不住在唇边浮起笑弧,堂堂姜国太子居然也有做山贼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