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的几个骨干失踪的失踪，当街被斩杀的被斩杀，一切都是因为当日云霏儿带头在西山官道上与姬康的人马起了冲突，被认定是反叛的刺客。官府一直在追查着他们的下落，就在前不久才将他们几乎是一网打尽。
    要不是当时还有垚跟其他几个高手护着，恐怕是一个人都跑不了。
    到底他们那天去西山行宫做了什么，夏雪不得而知。
    可姬康是认得云霏儿的，他也是知道天心坊是她的产业。
    “云宅里所有人都被抓了，地方也被查封了。”
    天心坊背后那家宅院，姬康是去过的，夜公公也去过，就连永乐也在那儿吃过魏姑做的点心。
    他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跟自己秋后算账吗？
    夏雪觉得自己很难过，难过得想放声大哭出来，可是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只是觉得眼睛好疼，身体不可控制地颤抖着。
    这种赶尽杀绝的事情，一向她以为只有燕王才会做出来，可为什么现在是姬康……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我听说宫里传出灾星降世，妖女祸主的消息，就一直很担心你。但是宫中守备调整，非常森严，我一直找不到机会进宫去寻你，直到听到你的哨笛声。你没事就好。”
    垚的声音像是最后的安慰，夏雪忍不住扑进他怀中，却没想到他被她直接扑倒在地上。
    要不是这会儿外面恰好没人，这响动恐怕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夏雪也愣住了，他身子很凉，在七月天外面蝉鸣声不断的炎夏，他却像是一个寒冬腊月里光着膀子的人，整个人都透着寒意。
    她这才回神，伸手想要替他把脉，却被他躲开了。
    “不必了，我的命脉俱损，如今是靠着共生蛊的一点力量撑着。看见你没事就好。”
    他又重复了一遍那句话，让夏雪再也没能忍住了，紧紧搂住他，“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
    她不敢哭得太大声，也不敢说得太大声，怕被人听见了。
    他回搂住她，轻轻抚着她的后背，“不要担心，我已经传消息给了慕容风，他会来接你的。现在看来，你还是跟着他好些。”
    “是不是我之前把《时疫对症良方》送到了姜国去，才惹恼了姬康？”
    “前朝后宫都有人不想让你坐上后位，皇上也想要打击江湖势力，燕王从中推波助澜，不过这些都不是你的错。是我疏忽了，云台虽然一直营运着，但实则如同散沙一般，兄长期望的江湖是什么样，肯定不是现在这样……”
    垚说着，呼吸节奏忽然乱了，重重几声喘息之后，他像是努力把难受的感觉压了下去，才继续说道。
    “本来我想替你再多照顾永乐几年的，眼下看来也不可能了。”
    夏雪捧着他的脸，摇头道，“你别说话了，让我替你把脉看看，一定有办法的，一定可以……”
    “其实我自己心里一直都清楚，若没有共生蛊，我的武功未必会达到现在这样境界，所以有些贪心了。当初要是留在血月，最后也不过是作为杀人工具，不断去做任务，或者死在某次任务中，可是因为你，我才真真正正活过一回，时间虽然不长，但也值了。”
    夏雪几乎想要伸手捂住他的嘴，不想再听他说下去了。
    “上一回我就应该注意到的，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我求求你，别再说了，让我再想想办法，好不好？你不会有事的。”
    “你别难过，这几年已经是我偷来的。看见你没事，我就该走了，要不然最后会不太好看。”说着，垚起身打算要离开。
    这时，外面院子里也响起了脚步声。
    夏雪第一反应立马就去把正门关紧，推上了门闩，然后回来抓住垚的手，求他不要走。
    其实这时，她也已经摸到了他的脉搏，非常微弱，若是正常人，这个时候应该是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不能动弹才对。作为医者，她明白垚刚才说的那句命脉俱损是什么意思，想来应该是在之前的官府围剿时，他为了救其他人撤离，所以是拼上了性命。
    在这一刻，她甚至开始在心底祈求，这世上要是有神仙，不管是什么，只要能保住他的性命，哪怕用她的命来交换都可以。
    垚对她来说，已经像是亲人一样的存在了，她真的不能再失去他。
    可是他还是微笑着，从她手中把手抽走，从她已经模糊的视野里离开。
    他不想自己最后被共生蛊反噬融合的鬼样子吓到她，所以才必须要走。
    还好，在身体尚未完全脱离控制前，他找到了她，离开窗口时，他回头望向她，说道，“下辈子，我要早点遇到你。”
    这句话，是垚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往事那些最悲痛最沉重的回忆一下子如同潮水一样将她淹没，她只能瘫坐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像个溺水的人似的努力挣扎着呼吸。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私人宅院，你们不能进来！哎……”
    “雪！我来带你回家！”
    夏雪表情木然，像是看着强行破门而入的那些人，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
    很快，消息便传回了宫里。
    “姜国的人找到了萤舞山庄，将人带走了。虽然他们打扮成普通商贾，但所用招式应该是姜国宫廷侍卫。陛下……”
    姬康放下手里的东西，免得自己力道失控毁了它。
    “小夜子，朕已经开始后悔了，你说现在又该如何？”
    “至少她还好好活着。”
    姬康轻声笑了，只是那笑容过于惨淡，“谁曾想是朕的过分宠爱，将她推向风口浪尖的位置，成为众矢之的，甚至她的性命变成了朕的软肋，任人拿捏。朕多想把她囚禁在乾清宫的暗室之中，哪怕一辈子都不放她出来……”
    他长叹了一口气，“帝王之道本就是注定无情且孤独。是朕太过奢求了。至少她还好好活着。”
    次月，大历二皇子砭，字霄廷，三皇子璋，字霄晔正式受封为亲王未赐封号，据史官记载其生母因难产而亡，殁后被追封为仁哲皇贵妃，以副后礼安葬于皇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