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走吧。我带你出去。”小陆子用只有他们俩才听得见的音量说道。
    夏雪醒悟，对！我要出去，离开这里！
    她慌忙起身，跟上小陆子，一起往殿外走去。
    他们俩一路沿着殿外廊下向前，没想到才没走多久，就被后面的一个嬷嬷叫住。
    “太后懿旨让夏姑娘去偏殿里坐一会儿。”
    小陆子皱了皱眉头，小声嘟囔着，“可是我师父说是陛下吩咐……”
    夏雪叹了口气，她在宴席上坐着的事已经被太后知道了，这会儿躲也是躲不过去了。
    “小陆子，你先回去吧，太后要见我一个奴婢，我还能跑到哪儿去。”
    “好，那你小心应付着，我先去回话。”小陆子低声嘱咐着。
    夏雪跟着那嬷嬷便到了旁边的侧殿里候着。
    这会儿也不知道正殿宴会之上的好戏演到何种地步，她实在没想到燕王会出这么一招。
    不一会儿，外面有些声响，原来是太后亲自过来了。
    听到宫人通报，夏雪赶紧行礼。
    “你就是夏元吉家的女儿，夏雪？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夏雪闻言，缓缓抬头，与太后对视了一眼。
    没想到太后正脸瞧着十分年轻，看上去就顶多三十出头的美妇人。实际太后年纪本就刚满四十，加之保养得当，自然不显老态。难怪姬康会长得那么好看，太后这真正的绝代佳人。可想而知，她当年为何会那么快从妃位晋升为皇后，令先帝一心倾倒。
    太后轻哼了一声，随口问道，“你是几时到御前当差的？”
    夏雪低头沉吟片刻，“奴婢在御前也不过两三月光景。”
    “听说你是以秀女身份进宫，先是被贬进了浣衣局，后才调到了御前伺候？”
    “正是。”
    “了不起啊，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蛊惑帝王的本事！”一句话带着戏谑，还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威严，虽是像调笑一般，可其中压迫感让夏雪不由得流下冷汗来。
    她赶紧摇头解释，“太后有所误会，奴婢只是宫女，做的也都是宫女分内的事，绝对不敢存非分之想。”
    “哀家两个孩儿为了你，在大殿之上竟然争论起来，你心中做何想？”太后冷哼了一声。
    夏雪抿紧了唇，这种事还要怪她？明明是燕王耍心机在先，而且姬康突然跳出来阻拦，根本就是火上浇油啊。
    “白绫，还是鸩酒，你自己选吧。”太后厉声道。
    夏雪不禁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这美妇人，只因为皇上跟王爷为自己有了争执，所以她当娘的就要处死自己？这天家做派好不威风！
    “启禀太后，奴婢从未想过要攀龙附凤，入宫之事也并非本愿。太后要顾惜陛下与燕王殿下的手足情意，奴婢能够理解。可奴婢也自知并不是燕王殿下良配，只是奴婢在陛下的身边侍奉，得圣心而已，恐燕王殿下有所误会，以为奴婢有何过人之处。相信若有人提点殿下，自会解除误会。也不会发生太后您所担心的事情。”
    “果然是伶牙俐齿！难道你留在皇上身边，从未做他想？”
    夏雪缓缓抬头对上太后冰冷的双眸，一字一句答道，“陛下乃九五之尊，天人之姿，气度不凡，天下女子若有幸得见龙颜，为之倾心神往，才是常态。奴婢只是凡人，又如何敢亵渎圣人？”
    她这临时编出来的吹捧之言，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有些恶心了。
    不过太后自然是听得受用，天底下她的儿子自然是最好的，更何况那儿子还是皇上。夏雪也说得够清楚了，行了吧，你儿子是神仙，我等凡尘俗人不敢高攀。
    “你当真只愿做个宫女？”太后反问道。
    “是！还请太后成全。”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让太后望向了殿门口，只听姬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母后，今日是您的寿诞，莫要为这等小事烦心，就交给儿子来处理好了。”
    夏雪伏低了身子，膝行退到一旁，向他行礼，顺便也让出路来。
    “哀家不过是问问话而已，这丫头倒是伶俐，并没有招人烦呐。”太后看见姬康来了，换上笑脸，仿佛刚才真的只是跟夏雪闲话家常一般。
    夏雪不由得心中腹诽，明明让我白绫鸩酒二选一来着，不是招你烦，还是招你稀罕了？
    “这小宫女已经跟在儿子身边有些时日了，旻弟若是当真喜欢，给他也无妨。只不过，儿子觉得这件事流传开了，恐怕会变了模样，到底也不算佳话。”姬康说话之间，有意无意地往夏雪的方向瞥了几眼。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旻儿那边也该安抚几句，总不能叫朝臣们瞧了笑话去！他毕竟开了口。”太后伸手拍了拍姬康的手背。
    姬康的笑容变得有些不自然，待送太后出殿时，他才无意识地来回搓着被太后碰过的地方。
    只听太后继续说道，“对了，盈妃如今有了身孕，你也该多去看望看望，上一回差人去给她送补品，回来跟哀家说，她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女人怀着孩子，最易胡思乱想，你也该体谅体谅，她这一胎是男相，乃是咱们大历朝的皇长子，万不可掉以轻心。”
    “是，儿子省得了。”
    姬康跟在太后身旁，回头瞟了一眼见夏雪还伏在地板上，便对一旁的夜公公使了眼色。
    待众人从侧殿内散去，夜公公立在夏雪身前，伸手要扶她起来。
    夏雪按在他的手腕上，起身，揉了揉跪得发酸的膝盖，自嘲地笑了笑。
    夜公公低头看着她，片刻才道，“一会儿宴会结束，会安排人送你母亲出宫，你先回乾清宫去。”
    夏雪没有说话，点了点头，抬步要走时，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似的。
    夜公公伸出手去想要扶她，在半空中停住，默默缩了回来。
    “你没事吧？需要送你回去吗？”
    “没事，只是跪久了，活动活动就好。不劳总管大人费心。”夏雪头也不回地一瘸一拐，慢慢走了出去。
    走到台阶底下时，她抽出一直贴身藏着的那块令牌，微微用力攥紧。
    待回到乾清宫里她住的耳室内，夏雪开始盘算着自己的物件，这段时间得的月俸，还有一些赏赐，其中包括了盈妃有喜合宫上下都一份的打赏。多讽刺，她冷冷一笑，把这些散碎银子都倒在了一起，加起来不到三十两。
    离二百两差得有点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