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底骤寒,忙道:“不,不了,我只要这两幅就好。谢谢赵老好意。”
赵老有点失望:“也罢。”
回去路上我问虞攸为什么阻止我。
他冷淡说:“接下来你就知道了。”
虞攸给我安排住在一个小院,紧挨着一个大院。院子只有一间房。我问:“这院子就我一个人吗?”
他点头。
我的喜悦克制不住,奔着跑进房。哈哈哈,诺大院子都是我一个人的了。呃,还有小鸽。将小鸽雨伞和两幅字放在桌上,桌上还有一个包裹,是遗忘在财源客栈那个,仿若果真帮我带回来。
正四处参观间,有人敲院子大门。打开是一个陌生男子。见我开门,他十分高兴说:“姑娘,听说你很喜欢字幅,在下这些都转送给你吧。”
我呆望着他,一时没理解。他手上果真抱着厚厚一沓纸张。见我没反应,他当我默认,进门放下就走。
不一会儿,连续有人串门。抱的纸张一摞比一摞高,有的甚至二人合作抬了一箩筐过来,刚一放下筐都不要,撒腿就跑。我想表现一下客气,讪讪地笑:“谢谢,不用了。”
人群嘈杂,无人听我的话。他们撒欢了般放下就走放下就走,场面一度混乱,有的还来了三四次。不一会儿院子就堆满纸张,一摞摞,多得惊人。
我无助地四处张望,没见到虞攸,忙跑到房间栓好门。
不一会儿,院子已经满当当,开始有人敲门说:“小虎姑娘啊,我看你房间挺宽敞,我这还有一些,你开开门,我帮你放进去!”
“是啊是啊!”男男女女附和着。
我欲哭无泪。仿若到底造了什么孽,要报应到我身上。
“哈哈哈哈!”身后传来笑声。
什么人在我房间里?
回身,见到一个十五六岁的短发少年,头发只留到耳边。他竟然留短发,简直大逆不道。什么时候我也大逆不道一回?不不,我忙问他是谁,怎么在我房里。
他只顾笑着,还俯下腰,前仰后合。我一脸怒容盯着他。他意识到我的愤怒,正色说:“在下周扬,扬名天下的扬。”
我不悦,问他怎么在这里。
似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他张嘴欲说,又憋住,想笑又努力憋着。
我瞪着他:“说!”
“虞攸竟然不提醒你,人还跑没影了,你怎么得罪他了?哈哈哈哈……”他说着边笑起来,“还好我提前进来,看了一场好戏,哈哈哈哈……一般新人都会有人提示他,把门关得紧紧的,第一天任凭外面怎么敲都不能开,你却……百年一遇啊百年一遇啊哈哈哈哈……”
我能打他吗?好你个虞攸,不声不响阴了我一把。我气极,抱起小鸽,怒而把门一开,众人惊住。我咧嘴一笑道:“各位随意,我出去方便。”说完忙跑出去。
虽说他们攻势猛烈,但很讲道德,特意留了一条路,供人进出,我得以跑到院外。
他们反应过来,蜂拥而入。远远听到几个人惊呼:“周扬师兄,你也在啊!”周扬尴尬笑笑:“嘿嘿。”
我爬到屋顶,等到房间堆得实在够满,夜也深,人才散去。终于不再来了。我呼一口气。
来到房间,听到周扬虚弱的声音:“有人吗?放我出去,我被困住了……”
“哈哈哈哈。”我叉腰大笑。
周扬声音传来:“小虎吗,我错了,你放我出去。”
“你刚刚不是挺牛气吗?自己出来不会啊?”
他怔住,终于开口:“你放我出去,我告诉你怎么处理这些东西……”
我问:“一把火烧了?”
他忙道:“不不,仿若仙人会砍死你!”
我一个冷颤,问:“那你说怎么办?”
“你放我出来我就告诉你嘛。”
“好吧。”我动手将房里纸堆搬出来,院子实在没位置,只能放院外。
接下来按照周扬教的方法,果真清理不少。只是在我们第三十九次搬纸堆到藏字阁时候,终于惊动赵老。周扬很不讲义气,放下钥匙转身就跑,我使出疯马,跑得比他还快。身后赵老鬼哭狼嚎声音传来:“作孽啊!谁又将字幅偷偷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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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我俩停在院子里呼呼喘粗气。
平静下来,我吐槽,仿若这么能写。
周扬说他老人家精力旺盛着呢,逢年过节都要写一车字幅,分给十七院众人,一人一份,上至八大院老前辈,下至菜园阿伯家三岁的小娃娃。
“惨绝人寰啊!”我哭天喊地。
周扬忙阻止我:“小声点,不要传入他耳朵。”
我疑惑问:“这么可怕,难道他暴力统治十七院?”
周扬摇头,眼神哀怨望着我,向我传达:比暴力还可怕。我突然就不敢问下去。
听到脚步声,我绷紧神经,回头是虞攸,松下心来,还好不是来送纸堆。
虞攸淡淡盯着我们。
周扬跑过去想拉起他手臂,虞攸一把闪过,嫌弃看了周扬一眼。看来周扬没少搞突袭,虞攸都训练有素了。
虞攸巡视一圈院子,借着月光,可以看到满地残留的纸张,一片狼藉。
“怎么回事?”他冰冷开口。
周扬朝他挤眉弄眼:“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虞攸疑惑:“我?”
“对啦就是你!”周扬死命赖道。
虞攸皱眉:“不是你十万火急跑来让我帮你收拾烂摊子,好不容易将猪仔找齐回来。你说会替我提醒小虎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我瞪向周扬,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在耍我。周扬自知情况不妙,撒腿就跑。虞攸叹气,蹲下一张一张捡起地上纸张。
我忙道:“虞管事,我来就好。”
虞攸虽脸上严肃,语气柔和些许:“姑娘莫怪,周扬虽鬼了点,人还是很善良。”
我只得点点头,也跟着捡起来。但我面无表情。任谁被戏弄,都笑不出来。
虞攸又道:“周扬是礼城首富周六的儿子,从小没了娘,周六忙着做生意,没空管他,五岁就将他送到十七院,十年来没看过他。他其实比任何人都孤独,做这些只为引人注意。”
我面上虽不乐,心软了下来。好吧,看在周扬身世这么惨份上,不与他计较。于是我说:“不与小屁孩计较,要个精神损失费就好。”
虞攸盯着我问:“何为精神损失费?”
我解释:“就是对我精神造成伤害的赔偿金。”
虞攸点头,问:“你从哪里学来的词?”
“忘记了,小时候乱七八糟书看多了。”
他若有所思。接着无话,气氛诡异般尴尬。
再捡了几个,我忙说累了,明天再自己捡。
“好吧。”虞攸走到院门,提醒我说,“姑娘一定要捡起来藏好。”
我明白,不能被仿若看到嘛。忙应道:“会的,虞管事慢走,今天谢谢你了。”
他这才关好门离开。
我栓上门,独自捡起来。一定要赶在睡前捡好,被仿若看到就不妙了。
捡着捡着有人敲门,我弱弱问:“谁啊?”
“我。”是仿若!
我忙说准备睡觉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仿若没应。
我又捡起来。突然一白影翩翩落地。我抬头问:“你怎么进来了?”
仿若淡然说:“感觉你在干坏事,好奇进来看看。”他不再伪装老头,黑发白脸,俊朗非常,在月光下令人赏心悦目。
我忙回:“好奇心大可不是好事。”
他向四周看了看,脸色渐渐不好。
这个始作俑者,我都没说什么,他倒先摆起脸谱来。我决定先发制人,忿忿道:“看看,你干的好事!”
他神情困惑:“我什么时候干过好事?”
“……”不管了,我劈头盖脸将这一天不愉快情绪朝他发泄,“你闲着没事写字幅就算了,就不要隔三差五写一车了吧,写完还硬分到人人都有。你说说,本来多好的作品,就应该少制作多宣传,传得人心思思而又求不得,价格自然水涨船高,到时候不怕没人要,大把人排队抢着要啊。你倒好,拼命写,拼命作,现在都泛滥成灾,无人恭维了!最后都塞我院子了!”
他一动不动,认真听着。
我问他是不是预感有这么一出,故意囤积起来等我。
他回:“我才不会这么无聊。”
“你就有!”我抬头直视他。
他同样盯着我,盯着盯着眸子流转,似有千百种情绪在里面。
我立马就怂了。就算他有求于我,这样子作威作福,也是不太好。他会不会生起气来,要与我决裂?干脆恋人也不找,一拍两散,或直接掐死我,学单羽将我作为神器。妈呀,我刚刚竟然凶他。我完了完了!
他突然轻笑说:“瞧你脸色,屎一样。”
我不开心回:“你老大不小,说话注意些、文雅些好不好?传出去你形象就毁了。”
他却问:“在你面前我有形象?”
我摇头,继而点头。
他再问:“你敢传出去?”
我点头,不不,忙摇头。惨了,我都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
他竟然不生气,还用法术将散乱一地的字幅整理好,不一会儿眼前出现厚厚几沓。我问他:“不生气吗?”
仿若郁闷说:“有什么好生气,我老了,要注意修身养性,不然容易生皱纹。”
“那你刚进来还摆脸色给我看。”
“我只是在想谁这么大胆送来这些纸堆。”他沉着脸说,“要想什么绝招惩罚这些徒子徒孙呢?”说完阴森笑了下,沉浸在自己恶趣味中。
我整个人不好了,他没有怪我,他要为我出头!我热泪盈眶。倏而恢复理智,扑通跪下。捏他衣角祈求道:“不,我求你,你不要惩罚他们!您老人家大发慈悲饶了他们吧!”想了想,我挤出泪水,哽咽着说,“你惩罚我,罚我一个人就好,千万不要罚他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