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其时,夜幕轻垂,灰蒙蒙的夜色是天然的掩蔽物。
邓天龙灵机一动,当即决定乘着弹着点尚未逼近之前,巧借夜色和植被的掩护,迅速爬上山头。
一阵弹雨泼洒过后,邓天龙乘着敌人搜索新的可能藏匿区之时,便即起身,低姿奔跑到附近几棵大树丛中,隐身在其中一棵树干最为粗大的柚木树下。
他倒抽一口凉气,自树干右后侧伸出狙击步枪,主眼透过超级m3型10倍率望远式瞄准镜,察探敌情变化。便在此刻,一排高机子弹曳过晦暗的夜空,划着炫目的光焰,直扑这边山体而来,扫过他掩体近前的几棵树木,登时枝烂叶飞,碎屑溅扬。
邓天龙心里陡然萌生出一个意念,先下手为强,敲掉那架与己有致命威胁的高射机枪。他便顺着带有夜视功能的瞄准镜,循着枪声,朝那个环形工事搜视而去。
几轮徒劳无功的扫射过后,敌人的高机戛然而止。
夜视瞄准镜里闪耀着诡异的绿光,邓天龙看到环形工事里,那个雇佣兵正站在高机近旁,举着高倍夜视望远镜监视着山冈,查探有异动发生。而在高机旁边,两个枪手兀自摇动着方向转轮,调整枪口指向和角度,另外两个同伴则忙不迭地把供弹箱向外抽出三分之一,打开箱盖取出弹链,显然是在换弹药。
目标:举着望远镜观察的雇佣兵,距离:715米,风向:东风,风力:3级,风速:3.4-5.4米/秒……
邓天龙快速测定射击参数,修正风偏,断然把十字线套在那雇佣兵的胸膛上,便欲清除这个与己威胁巨大的祸害。忽听呜呜呜的尖锐啸声撕空而起,他骇然心惊,呼吸一急促,十字线在目标身上摇来晃去,食指力度立时失去均衡,差点就扣下了扳机。
便在此时,轰轰轰的震耳爆炸声,几乎同时响起。第一排八发82毫米破甲弹砸在山腰上,开一片火树银花。
爆炸声撕空裂云,奇强威猛劲波直撞得天地战颤,密集而高速散射的弹片削刮得树木叶落纷飞。
山体尚还在颤摇不息,第二排炮弹便如狂风暴雨似的飙然扑至,威势之大,更甚之前。
霎时之间,有若焦雷滚天,山崩地裂,整个山体都笼罩在硝烟火焰之中,好不动魄惊心。
爆炸点虽在三十多米以外,但气浪冲击波势若排天巨浪,匝地暴卷,好在山体上有星罗棋布的大树作屏障,邓天龙才没有被劲波震坏身体,只是觉得劲气触体如刀剐斧削,硝烟屏蔽了视线,山冈下的目标在烟雾中若隐若现,迟迟难以捉定。
俄顷,硝烟便被劲波冲散,那雇佣兵的身影又出现在瞄准镜里。此人还留在原处,仍在用望远镜察看炮火打击的收效。
邓天龙心知肚明,炮兵正在校正射击诸元,下一波炮弹就要覆盖自己的掩蔽处,必须得立刻转移。然而,生性执拗的他决计要清除那个雇佣兵,便凝神瞄准,屏气抠动扳机。
夜视瞄准镜视场里,诡异的绿光下,那雇佣兵身子一颤,像羊癫突然发作一般,双手猛地抽搐,望远镜脱手落地摔碎,胸膛处冒出一大股液体,他身子摇晃两下,便极不情愿地歪倒在地上,四肢仍在不停地痉挛。
后拉枪栓,一颗滚热弹壳欢快地蹦出弹仓,无赖地跳到邓天龙的衣领上,滑到脖颈间,烫灼着他的肌肤。然而,嗜血的快感占据着他的心灵,面对肉体痛楚自然是恍若未觉。只见他前推枪栓,咔啦一声响,子弹上膛,主眼继续捕捉猎杀目标。
环形工事里,四名高机射手兀自全神贯注地查探着火力控制区的地形地物,全然不曾注意到那个指挥者已经魂断命残。
邓天龙这一回行事可谓刁钻,并不直接去射杀目标,而是把十字线套在高机侧旁,一堆弹药箱上。
均匀呼吸之中突地屏气,他果断击发,子弹径直沿着他设定的轨道,准确命中弹药箱,引爆了里面的弹药。
弹药殉爆的威势当真骇人之极,弹头密若飞蝗,迸溅着火花儿,发出啾啾破空厉啸,四散高速激射。这一下变起仓猝,四名机枪射手毫无防备,顿时变成了血筛子。
邓天龙无暇细看战果,拉出弹壳,将枪支斜背在背上,转身抽出砍刀,披荆斩棘,左手抓枝附藤,直奔山顶位置,攀缘而上。刚自攀爬出不足十米远,便听得轰然爆炸声在他此前存身之处响起,直震得他头晕目眩,硝烟灌进他鼻孔里令他险些窒息,而背心像突遭重锤似的,脊椎骨欲生折一般,他咬牙格格作响,强忍痛楚,一头扑倒下去。
军营里,另一个雇佣兵果断暂行指挥权,命令北面塔楼上的轻机枪在炮兵换炮弹的间隙,火力覆盖山冈上的狙击手可能藏匿区,并组织那二十多名护卫范文寿的精干士兵,在几名驻守该军营的士兵引领下,兵分两路,绕过外围的地雷封锁区,在炮火的掩护下,从左右两翼扑向山冈,搜寻并剿除邓天龙。
驻守该军营的两个连的士兵各自散开,有的趴在卡车后面,有的以越障训练器材为掩蔽物,有的躲身在吊角木屋之下,有的一时找不着合适的掩体索性便俯伏在地面上。不难看得出,邓天龙频频得手,已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心理恐惧力,虽有重型步兵炮火实施火力扫荡,但他们一时半晌也不敢轻举妄动。
邓天龙趴在灌木里,只觉耳鸣目眩,胸脯起伏不定,体内气血翻涌,背脊剧痛无比,左手反手一摸后背,皮肉完好无夷,不禁暗自庆幸:山冈上林木繁茂,阻滞并消卸掉了大量气浪冲击波,同时遮挡了四散横飞的弹片,如若不然,自己不被大卸大块,也得筋断骨折而气绝身亡。
他狂喘着粗气,摇头驱散眩晕,左手抓住前方一根下垂的树枝,右手挥刀砍开纵横在去路上的树藤,拼命往山顶上攀爬。
敌人炮火威猛,每一秒都有粉身碎骨的危险。邓天龙无暇顾及身体痛楚,鼓足勇劲,不断地抓住触手可及的草木、树枝、荆藤……一切可资着力之物,均可拿来用作辅助攀爬之工具。
向上不知攀缘了多远,一阵眩晕罩体袭来,邓天龙顿觉双目迷蒙,视线里模糊一团,整个世界似乎都已经颠倒了,身子不听使唤地朝后仰出。
也不知道是从那里来的一股神奇力量在暗中激发他的潜力,就在身子朝后倒栽而出的刹那间,他左手一把抱住侧旁一棵粗树干,不放手,口鼻喘气粗重而急促。他使劲摇晃几下脑袋,揉了两揉眼皮,拉下夜视仪,无意中瞥见右首上方的杂草蓬着一个崖洞。
邓天龙身体遭受劲波撞击,几近虚脱,正急需找处坚固的掩体,稍作调息,如今雪中送炭,当下欣喜若狂,手脚并用,三两下便到得崖洞跟前,一头钻了进去。
这个崖洞算不上是洞,冲其量不过是一处空间不足一立方的三角形豁口。好在邓天龙的身形瘦削,勉强能躺得下去。
五分钟一晃就从身边跑掉了,邓天龙仰面躺在豁口里舒舒服服地享受着这难得的片刻安宁。
近二十分钟没有炮击了,战场上寂静得出奇。
夜色蒙蒙,山风吹得硝烟满山飘送。适才被炮火犁过的山体上一片狼藉。炸断的树干横倒竖歪,而烧起的火苗子在山风地鼓动下,嗤嗤作响,欢快地跳动着,那烧焦的花草树木更散发出难闻的焦木气味。
邓天龙平躺在豁口里,呼吸渐渐均匀下来,笼罩大脑的眩晕慢慢散退,只是四肢和背脊骨仍是生疼得可以。他运用柔骨功舒活腰腿各部,心下纳闷:敌人在耍什么花招?都过去十几二十分钟了,怎么还不打炮?难道他们以为自己早被炸成烂肉碎骨,而怜惜炮弹了吗?难道他们出动步兵来搜山,担心误伤自己人而暂停炮击并调校射击诸元?
按照常理推断,部队在遭遇狙击手的威胁之下,必须先用炮火对狙击手可能藏身的大概位置覆盖一遍后,才能放心大胆地派步兵前去搜索。
邓天龙兀自揣测之际,呜呜呜的尖锐啸声再度破空而起,军营里腾起一片火光。
他心神一凛,暗忖:果不其然是覆盖射击,而且是急促射。
“轰…轰…轰…“
梯波次的爆炸声仿若焦雷滚过天际,排山倒海的劲波就像泼妇发标似的抱着山冈胡摇乱搡。
邓天龙只觉得这座山冈就如同怒海中的小孤舟一般弱不经风,随时都要被摇得坍塌下来。他赶忙翻转身子,后背朝上,两膝跪地,双肘支撑,上身抬高,胸脯脱离与地面接触,此举当可避免劲波伤害内脏。
山冈高处开出一大片火树银花,从侧翼迂回到山冈上搜剿邓天龙的鬼影党的士兵,已经逼近至山腰,亦然在此刻遭受到炮火的威慑,纷纷抢在炮弹爆炸声响起之前,双手抱头卧倒,避免被自己人的炮弹误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