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右手迅疾伸到大腿部,一把抽出伯莱塔92f手枪,刚要向一侧翻转身子,查看并射击身后的来袭之敌,一条瘦削人影猛不丁地扑到他背上,一下就将他扑了个狗啃泥,嘴巴鼻子碰到了m24狙击步枪的枪托上,顿时鼻血长流,酸甜苦辣一应俱全,眼前更是金星乱闪。
那条人影一把托住他的下巴,狠力往上一提,他的脑袋被扳了起来,噗的一声,一把三棱钢刺插进了他的颈右侧,刺尖从另一侧透了出来,他四肢仅只抽搐了两下就像一团烂泥一样,瘫软了下去,不再动弹了。
那条人影将他的脑袋放在地上,一拔钢刺,嗤的一声,大量鲜血如喷泉那般从两边颈侧的十字型创口里飙出,溅得地上的杂草红不棱登。
那条人影左手疾伸如电,一把抓起那支m24狙击步枪,斜背在背上,随即将正在喷血的尸身掀了个仰面朝天,熟练地解下尸身上的弹药装具……
鹰眼十三号低姿据枪,从侧翼悄然迂回到那堆灌木后面,突然箭步蹿上去,一脚将那堆灌木踢飞了起来。眼前所见的情形令他气结,那堆灌木居然是一个披着伪装服,戴着迷彩头盔的草人。
鹰眼十三号心头狂骇,大呼上当,一按胸前单兵战术电台的通话开关,对着话筒呼叫同伴,说敌人已经逃走,不料耳机里满是电台的静电躁音,猛然响起一个冰冷得可怖的人声:“不用喊了,他已经先行一步了,现在正在奈何桥上等你。“
鹰眼十三号心知肚明,同伴已经凶多吉少,顿时头皮发炸,背心寒气直往脑门上涌冒,高姿抵肩据枪,视线、瞄准线随着枪口指向移动,四下搜索敌情。
视野里除了盘根错节的藤蔓,遮天蔽日的树木外,连一个鬼影都没有,寂静更是出奇,甚至于连一片落叶坠地的声音都能听得那么清楚,似乎从来都没有动物在这片丛林生存过,而这种不可思议的风平浪静却偏生使他惴栗不安。
这一刻里,鹰眼十三号方才觉得之前关于那个中国兵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以讹传讹。相反,那个中国兵的厉害程度超乎想象,不错,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让人惧怕的,因为他会在你得意扬扬,或是疏于懈怠,又或者是在你意想不到时间和地点出现,而且是在你防备最为虚弱的背后出现,所给予你的往往也是致命的一击。
一阵阴风过处,树枝摇曳,草叶飘舞,沙沙作响。鹰眼十三号不由得激灵灵地连打几个寒噤,那些树干后、树冠上、灌木丛中、洼地里……都是隐藏敌情最佳掩蔽物,而那个恶魔般的中国兵究竟隐藏那里呢?
他只感到森森寒气自背心直冒脑门,心脏像擂鼓一样怦怦狂跳,背后和侧翼仿佛都有中国兵那双酷厉的眼睛在虎视眈眈。蓦在此刻,耳机里响起一片静电噪音,听上去是那 么诡秘,那么怪异,那么阴森,这种在平时司空见惯的静电噪音在这个时刻,这种场合下,变得似同地狱里发出的恶魔狞笑,令人听来顿时生出毛栗栗的感觉。
他刚想取下耳机不再忍受那地狱之声的残虐,那个熟悉的声音骤然而至:“现在该轮到你了。“
声音阴恻恻,冷冰冰的,不似发自人类之口,他一听之下,如突然跌进冰窖似的,全身筋腱都冻僵了。他赶紧一把扯下耳麦,扔到地下,用脚狠狠地踩踏,像对待不共戴天的仇人那样将耳麦踩了个稀巴烂。
鹰眼十三号紧张而急促地呼吸着,低姿抵肩据枪,缓慢地搜索行进。他实在悔恨自己之前大过轻敌了,以致于跟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同伴不明不白地丧命,自己的命运亦是岌岌可危。他现在连坦然面对敌人的勇气都丧失了,只想尽快逃离这片死亡林带,那怕就是遭受最为严酷的军法处置,也不愿去挑战这个恶魔般的中国兵。
行进中,鹰眼十三号不时地左转身、右转身、后转身,因为他老是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一路尾随着,随时会扑上来要他的老命。突然之间,他听到身后传来奇异的响动,似是有人从背后悄悄地掩近。
他猛地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身,m4a1卡宾枪的枪托置于右手腋下位置,右眼与m4a1卡宾枪的瞄准线处于同一垂直面上,欲腋下平腰射击,然而视野里除了树影摇曳之外,不见半个人影。
他倒抽一口凉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珠子,心里陡然纳闷,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异常不对劲,刚才林子里明显没有吹风,而那些小树苗居然会动,而且都是胡摇乱晃,分明就是人为的。
他正自疑神疑鬼之际,头顶上方的树冠霍然噼吧作响,一大蓬树叶如雨点,似雪片那般泼洒下来,落得他满头满身都是。他的注意力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落叶引开,视线里一时间全被那飘飘洒洒的叶片所遮蔽。
就在此刻,他眼角余光瞥见右首有一丛灌木奇迹般地活动了起来,霍地蹦出一个山精树怪似的人影。
他心下立时意识到着了那个中国兵的道儿,迅急地将右脚向左后方退一大步,身体朝右侧扭转,头部与枪口同时指向来敌方向,可是那条人影竟然一个侧滚翻,只忽闪了一下,便即消失在了一棵大树后面,而他陡地觉得喉咙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剧痛无比而且无法呼吸,一股热辣辣的粘稠液体顺着脖间蜿蜒流至胸膛处。
他心头一凛,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上插着一把闪耀着烤蓝光华的四棱钢刺,他刚一看到死神大爷的狰厉面孔,意识马上就变得模糊起来,再往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邓天龙跟从庆水镇调来的鹰眼狙击手分队,一连玩了三日的猫鼠游戏,虽然报销了对方两人,但身心已是极为衰惫,委顿之至,须得养精蓄锐。现在,他迫切想找一个既安全又隐蔽的栖身之地,好好睡上一觉。
好不容易找到一片乔木荫蔽的林带,察看了一下周遭的环境,不见有异样,他便欲攀援上一棵大槐树,忽然见其侧旁有一棵遭雷电轰击,坍倒并枯萎的百年古树,树干粗逾水缸,却被白蚁蛀蚀成空心木筒。
邓天龙心中一动,欺近一瞧,树干根部有一个大窟窿,可以容纳一个成年人随便钻进爬出,便当即决定以此空心树干为棲身之所。他委实不想再睡在树杈上,维持着极不舒适的姿势。
他卸下背囊,翻出一根绿色钓鱼线,拉在空心树干四周,距离树干最近的一头绑有一个小铃铛,掩藏在深草丛里。为防野兽突然来袭,他又拿出一罐瓦斯粉,倒进一些胡椒和辣椒粉,混合搅拌均匀后,撒在周遭的草丛里,像这样无比刺鼻呛喉和催泪的粉末,就是嗅觉极其灵敏,攻击性超强的德国杜宾犬也得徒叹奈何。
布置好警戒后,邓天龙在树穴里面撒上驱虫剂以便驱散那些蚂蚁,陡地觉得左手上臂隐隐地传来刺痛。显然,左上臂的刀伤又迸裂开了。
邓天龙盘腿坐在草地上,脱去伪装披风和迷彩上衣,解下袖箭筒塞进背囊里,随后抬起手臂,扭头查看伤口情形。
伤口在上臂紧挨肩膀的位置上,有寸许长,虽没伤及筋骨,但已开始浮肿泛乌,若不赶快医治,便会糜烂腐溃。这就是他上次与森顿的贴身保镖交手时,所负的刀伤。都半月有余了,一直没能得到有效的治疗。
邓天龙看着伤口,不禁心悸,眉头微蹙,当下摸出急救包,取出消毒水倒在右手手背上,咬紧牙关,清洗着伤口。似千针钻刺的剧痛直令他脸色骤变,两眼冒泪,全身飙汗。
他抽出m9军刀,咬在嘴里,猛吸一口气,右手伸到伤口上,一下一下地挤出淤血和脓疡,每挤一下,身子便似被皮鞭狠狠地抽打一下,呼吸逐渐急促。
挤完淤血和脓疡后,他一抹满脸的汗水,先在伤口上洒上止血粉,涂上消炎药,而后摸出钩针和线,用钩针快速地穿过创口两边的皮肉,由于没有敢使用麻药,因而针扎进肉里发出鞭笞似的刺痛,虚汗珠子自额角扑簌簌地滴将下来。
他强忍毒刑拷打似的痛楚,牙齿几欲将钢质刀刃咬出痕迹,好不容易才缝合好伤口,打个结子,剪断线头。
取下m9军刀,他背靠在树干上,大口呼吸着空气,方才感觉到汗水湿透衣背,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似的,左臂酸痛几乎不能随便活动。他擦掉眼睫毛上的汗水后,把一块药包盖在伤口上,撕下一截绷带扎牢,这才觉得痛楚有如潮水一样渐渐落去。
左上臂的刀伤先后被他处理过四次,每次都包扎得很好,可是大量高幅度、超复杂的战斗动作,时常碰撞和磨擦着左上臂,伤口自是易于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