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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物(一)
    他仔细地搜视了一遍周遭的林子,确定没有敌情后才决定处理伤情。
    伴随着钢刷似的刺痛,邓天龙一把扯下贴在脖子左侧的伤势止痛膏,刺痛催生出来的冷汗搅混着高速运动渗出的热汗瞬间湿透了全身衣物。
    倒吸两口凉气,邓天龙用染血的脏手碰触了一下伤口,发现皮肉有些肿胀了。
    他赶紧蹲到一棵大树下,掏出急救包,先用一团酒精绵小心翼翼地擦拭完血渍后,洒上一层消炎药和止血粉,而后撕下一块纱布按压在伤口上,剪下一截绷带捆扎在脖子上。
    处理完伤情后,邓天龙猛灌了两口清水,润了润干渴得快要生疮的喉咙。一边抓紧时间歇息,一边侧耳倾听,两眼不停地朝四下搜视,却察觉不到有什么可疑迹象存在。
    透过林隙,邓天龙抬头仰望天空,隐约地看到日头正逐渐偏向极西天际,林子更加昏暗。
    林木密密丛丛,参天巨树夹杂着蘑蔓荆棘,盘缠虬结,形成了一片绵密的林海,由于时近黄昏,加之树幕遮天,林子里更是黑蒙蒙的一片,即使邓天龙的目力奇佳,游目四扫也只能透视到十丈范围内。
    时不时传来两声鸟鸣听来令人心头泛寒,阵阵山风刷刷地吹过树冠,四到八处响起一片飒然风声,更让人毛发悚然。
    行进一段距离,前方水声淙淙,邓天龙精神为之一振。疾步冲出林子,眼前果然有一条林间小溪。
    警惕地环视四周,没有异常动静,邓天龙伏下身子,脑袋泡在清澈透明的溪水里。
    清凉的溪水冲洗掉脸上的血渍和污垢后,邓天龙顿觉神清气爽,方才饱饮一顿。
    略事歇息后,解下水壶灌满水,邓天龙一瞥小溪对面的那片树林,正想一头扎进去,蓦然心想:那些龟孙子能搜索到老子的踪迹,嗅觉灵敏的军犬一定功不可没,老子这下就沿着溪水跑,看你军犬的鼻子嗅不嗅得到。
    一念至此,邓天龙索性就循着溪水流动的源头方向,急速飞奔。
    小溪仿佛没有尽头,邓天龙一股脑儿地顺着溪水跑。跑着跑着,眼前霍然出现了一片迤逦起伏的群山。
    抬头仰望,天空已是暗红一片,太阳正在顺着极西的山头慢慢地下坠,暮霭向林梢和山顶垂压下来,天就快黑了。这对于邓天龙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因为黑夜这道天然屏障更有利于他躲过鬼影党士兵的围追堵截。
    金三角北部地形的复杂程度是世上罕见的,暗夜里很不利于大队人马展开搜索,纵然鬼影党的士兵们对地形很熟悉,但邓天龙是一个人,藏身、逃遁、袭敌反而更为容易。
    这么长的时间里,背后一直没有传来追兵的声音,四周异常寂静,除了淙淙溪水声外,便只有邓天龙的丛林作战靴涉水之时,发出的扑腾之声。
    涉水奔行良久,邓天龙的脚板跟僵硬的鞋底不停磨擦,都起了血泡,泡在溪水里有种痛痒痒的感觉,甚是难受。
    夜幕终于降临,天边挂起一道镰刀也似的弯月,幽冷的月光像水银一样泼洒在林梢上面,透过茂密的叶隙,为昏暗的林子里平添了一块块银色光点。
    跳出小溪,邓天龙披荆斩棘,爬上一座小山包,顿感一阵阵眩晕不由分说地袭来,体力的消耗早已超出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有种虚脱的迹象。
    邓天龙停下脚步,一挥砍刀,砍下身旁一根茅竹,贪婪地喝了几口竹叶上的水。
    喝完水后,邓天龙靠在树干上,舒活腰部四肢,调整呼吸节奏。待到心跳和呼吸恢复正常时,浓浓睡意便有如钱塘江潮般地涌上来,上眼皮和下眼皮跟灌了铅水似的,合上容易挣开难。
    是的,邓天龙已经有四十多个小时没有合过眼了。
    他含了两片薄荷在嘴巴里以便提神醒脑,然后强打起精神来,继续行军。黑灯瞎火的丛林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背后阴风萧飒,月光的幽辉透过林隙洒在丛林里恍如磷火,更显鬼气森森。
    邓天龙从头盔上方拉下单筒红外线夜视仪,静悄悄地在森罗殿似的林子里穿行着,隐隐约约地听见背后传来一阵犬吠声。
    是鬼影党士兵们在搜山,邓天龙赶紧加快了脚步。
    邓天龙很有自知之明,以他现在的体力和弹药,收拾一个排的鬼影党普通部队是很困难的,面对其特遣队的雇佣兵,那怕五个也没有把握。
    不过他也不用太担心,在夜间丛林中搜索一个人,就好比是在大海里捞一根小针。鬼影党士兵们的搜索能力不见得能比得过他的藏身之术。目前他最急需要解决的课题是赶紧找个安全一点的角落,美美地睡上一觉,等养足了精力再向那些追得他片刻不得安宁的家伙还以颜色。
    邓天龙多年研习少林轻身术和翻腾功,身形轻灵如燕,更如游龙那般灵巧,在树丛间穿行几乎听不见拂草带叶之声。他正行进间,眼前忽然出现一大片芭蕉林。芭蕉树长势繁茂,他环顾四周,侧耳细听,没有察觉到异常情况,便要起身向前行进。
    便在此时,一道裂空蛇电划破黢黑天幕,芭蕉林里乍然闪现出三条短小精悍的身影。
    邓天龙眼明心亮,一看便知,三人是鬼影党的夜间巡游哨兵,因为他们以三角战斗队形在芭蕉林里搜索行进。
    狭路相逢,冤家路窄,邓天龙心念疾转,迅速闪身到芭蕉树后,三两下就把随身携带的装具和水壶用胶布贴紧身体,而后将微声冲锋枪提上肩头,右手握紧枪把置于胸口处,枪托贴紧肩部,枪口微微朝下,低姿据枪,隐蔽接敌。
    他悄然地跟在了三名巡逻哨兵的屁股后面,一来是通过跟踪他们更容易找到他们的军营,二来可以伺机生擒一名哨兵来严刑逼供。
    三名哨兵以前二后一的倒三角队形,相互拉开大约三到五米远的距离,脚步轻缓地行进着。
    邓天龙仔细窥察,发现他们的枪支都斜挎在肩头,这种背枪姿势不利于迅速抵肩射击,步履也较为散慢,警惕性明显不算太高,应该是例行巡逻。
    邓天龙目测距离,相距三个哨兵约有四十米之遥,只能勉强看清他们的身影轮廓。于是他果断施展身法,时而一个鱼跃龙门扑到一棵芭蕉树后,时而一个鹞子翻身闪进另一棵芭蕉树下。忽而一个空心筋斗飘落到灌木丛里,忽而一个侧身滚翻跃至洼地中。
    邓天龙那瘦削身影若隐若现,上蹿下跳,左腾右挪,闪避动作行云流水般干净利落。
    风声、雨滴、雷鸣、夜幕、树木枝叶、地形地物……有效的遮掩了他的身影和响动,使他像忍者一样在茂密的芭蕉林中随意施展木遁和土遁术,悄然无声地把与三名哨兵的距离越拉越近。
    顾盼之间,邓天龙已经欺近他们身后不及二十米处。突然之间,后面的那个哨兵止步转身,凝神搜视着适才走过的路线,仿佛察觉到了身后有异状。
    邓天龙一个侧身翻滚,迅捷无声地闪避到一株叶片茂盛的芭蕉树后,蜷局起身形,静观其变。
    那哨兵扭头朝前面两个同伴低声打了个口哨,两个同伴急忙止步转身。
    那哨兵伸出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其余三指示向刚才走过的路线上,示意两名同伴观察、聆听、搜索敌迹。
    三名哨兵利落地低姿抵肩据枪,呈正三角战斗队形,沿着原路搜索推进。
    邓天龙心头大是骇然,连忙蜷伏在芭蕉树后面的草丛里,扯过伪装披风掩实身躯,左耳贴近地面,通过潜听留意着敌人的动向。
    三名哨兵搜索着前进了几米,后面一名哨兵霍地猫腰弓身,挪步靠到一株缅桂花树下,左手闪电般抓向一根横逸而出的树枝,抓住一条小花蛇的七寸部位,一把扯了下来。
    小蛇在他手里拼命地扭动,他炫耀似的将小蛇拿到两个同伴面前照了照,便即扔进草丛里。
    前面的哨兵左手从枪上卸下弹匣,举到头顶,左右摆动两下,示意两个同伴检查弹药。
    黑夜里便响起一阵拉机柄推子弹上膛的金属摩擦声。
    前面的哨兵左手手肘蜷曲,前臂垂直指向地面,五指并拢,从身后向前方摆动,打出了个向前推进的手势。后面两名同伴同时把左手手腕举到面额高度并作握拳状,掌心向着前面的哨兵,表示明白。
    三人相互用战术手语联系后,继续以正三角战斗队形沿原路折返搜索。
    邓天龙乘着他们检查弹药的空档,倚靠肘部支撑身体,腿部紧贴地面,肘部匍匐到侧旁一棵大芭蕉树下。他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已经败露了行藏,但看出三名巡逻哨兵皆是训练有素老兵油子。因为他们步履矫捷,听觉灵敏,反应快速,显然不是善类。
    邓天龙藏匿好身形后,左耳贴近地面,留意着敌人的动向,因为在雨夜丛林里,耳朵比眼睛更管用。
    风声、雷声、雨声,共同谱写出一首春夜协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