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他身子迅急往后仰倒,而手里的ppk轻机枪哒哒的连响几声,射出一拨索魂夺命的弹雨。
那敌人在他身子向往猛倒的瞬间,也扣动了扳机,ak-47冲锋枪哒哒的喷吐出一束灼人眼眸的火舌。
他甫始察觉到有几股炙热的气浪刮过脸膛,便听得扑通的一声沉响,后脑勺和背部重重砸在地面上,好在他多年勤苦习武,锻炼得身板如钢似铁,皮糙肉厚,加之经过炮火反复犁过的红土地松软异常,因此,这一下仰面向后猛跌除背脊被砾石硌得隐隐生痛,身体各部毫无不适。
那敌人在他身体撞击到大地的瞬间,胸前噗噗的绽放出数朵凄厉冷艳的大血花,身子抖了两抖,迅即仰头朝后倒去,冲锋枪高高扬起,向长空哒哒的鸣放着死亡丧钟。
吴涛头下脚上地沿着斜坡向下方滑出,急切间他用左手在地面一阵乱抓,五指深深地插进土壤,抠住里面的硬土,方才滞住下滑的势头,随即侧翻起身,发现这一下周折竟然将自己与主峰南边阵地前沿的距离拉远了四五米,当下大是气愤。
团属120毫米迫击炮弹还在主峰南边阵地上砸落,开出一片片火树银花,而敌军凶顽的势焰,悍厉的劲头,已达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他们似乎毫不在意生死,对中国军队的炮火狂轰滥炸夷然不惧,未躲过炮火轰击的不是当即血肉横飞就是肢残断体,还有一息尚存且手还长在身体上的,就从怀里摸出一颗手榴弹,食指勾住拉环,准备与中国兵同归于尽,用他们的鲜血和生命诠释他们的无悔军魂。而那些闪避得及时的,躲过灭顶之灾后,立马寻机展开反击。
吴涛双手迅捷地为ppk轻机枪换上新弹匣,正待起身争当部队的开路先锋,蓦然间右首敌军战壕里跳出一名敌兵,端着ak-47冲锋枪就要向他扫射。
千钧一发之际,他眼明心亮手脚更快,一个侧身后倒,往左首扑跌下去,单臂擎着ppk轻机枪朝敌人出现的方位概略指向扫射。
那个敌人的手脚同样便捷得可以,利索来了个侧滚翻,堪堪地避过吴涛在仓猝间打来的子弹,旋即跪姿出枪,只待向吴涛追击扫射。不料,天空中呜呜的尖厉啸声大作,几发炮弹直冲他的头顶砸将下来。
他惕然心惊,急切间起身掉头扑向战壕,几发炮弹砸在他的周围,轰轰轰的巨爆声撕得他头晕目眩,撼山动岳的气浪掀得他飞了起来,震烂他的五脏六腑,更可怕的是高速激射的弹片,铺天盖地向他扎来。
噗噗噗的利器戳破皮肉的恐怖声,响成一大片,他全身上下扎满了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金属碎片,活脱儿把他变成了刺猥。他那非人非鬼的身体落进战壕的瞬间,一大块锋利弹片将他的右脚齐踝削掉,套着低腰解放鞋的脚板,洒着一片血雨,弹飞在空中欢快地翻起跟头来。
吴涛侧身扑跌到地面,壮硕身躯沿着斜坡横向滚落出十几米远,撞到一截树桩上面,方才停住下滚的势头,登时只觉肋骨隐隐生痛。
邓建国屈身疾奔近前,左手疾探,楸住吴涛的肩膀衣襟,用力一抻,将他拉了起来,正待问他有没有中弹?便在此刻,忽地见到一条高大魁伟的人影宛若弩箭离弦,嗖的一声擦过邓建国肩头,以百米冲刺般迅疾的速度越过数名正自发足冲刺的战友,抢在了冲锋队形的最前面,一面红旗在沙尘暴雾中猎猎飘扬。
邓建国怦然心动,一瞥之间,见是旗手是七连的战斗骨干三班长,他正挥舞着绣有“硬骨头七连“五个乳白色大字的红旗,奋不顾身地冲在头里,为全体将士鼓舞士气,激发战斗意志,增强必胜的信心。
此时此刻,“硬骨头七连“这五个乳白楷体大字闪耀金光,在刀光血影,炮山火林的战场上,一眼望去,是那么熠熠生辉,是那么意义非凡,又是那么震古烁今,令人肃然心生敬仰之意。
“硬骨头七连“这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寄托着历代七连将士的荣誉和辉煌,寄托着祖国人民对这支英雄连队的赞誉和厚爱,当然也是七连乃至所有中国陆军官兵爱军精武,铁血尚武,英勇善战的象征。这种荣誉,这种辉煌来之不易,是一个又一个热血男儿,一条又一条钢铁硬汉前赴后继,勇往直前,用他们的满腔热血,汗水与辛劳,鲜血和生命,在保卫家国的疆场上舍生忘死,赴汤蹈火,亡命搏杀而换来的胜利果实。先辈们载誉而逐渐隐退,而他们甘为祖国和人民披肝沥胆,沥血涂志的精神和勇气,似一股无形的巨大潜劲,激励或者说鞭策着眼下这彪虎猛男儿秉承先辈遗志,牢记使命,发扬踔厉,奋勇前进,铸造硬骨头七连新的辉煌。
战场上血火纵横,日色无光,风云变色,而这面红旗却分外引人瞩目,美艳而绚丽。
吴涛无暇理会邓建国,当下一骨碌爬起身来,抄起ppk轻机枪,追随那面旗帜,大刀阔斧地展示着他的力量和勇气,彰显着他对祖国人民的赤胆忠心。
这一刻里,不仅是七连的将士,包括铁汉八连的兄弟们,来自师直属侦察连的邓建国和陈小松,所有铁血男儿无不热血沸腾,斗志昂扬,一鼓作气地猛扑向主峰南边阵地。尽管团属支援炮火还在绵延不绝地向敌军阵营狂轰滥炸,尽管满天横飞的弹片,到处乱钻乱蹦的流弹和跳弹,随时都可能带来致命杀伤,但他们却浑然不觉,冒着死亡威胁,迎着死神大爷的锋利大镰刀,高歌猛进。
须叟间,三班长已冲刺到主峰南边阵地前沿伸手可及之处,他前脚猛地跨出一大步,噌的一声响,43码大号高腰解放鞋踩中阵地前沿的红土,象征着七连乃至全体参战铁血男儿荣誉的红旗立马就要插上主峰南边阵地。
突然间,三班长眼前身侧的战壕内冒出好几名敌军士兵,他们各人浑身灰土,满脸污垢,活
脱儿是刚从地洞里钻出来的地老鼠,只是一双双眼睛凶光灼灼,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疾抬起而起,齐刷刷地对准同一个目标。
哒哒哒的连发射击声宛如连珠炮,来自身前身侧的弹雨几乎同时击中三班长,噗噗噗的恐怖闷响声中,他胸前背后爆裂出数个血洞,一股股猩红血箭疯狂标射,溅到红旗上更加凄艳动人。
在这一刻里,邓建国瞳孔暴涨,看到了生平绝不可能忘记,当然也最不愿去回顾的一幕悲壮情景。
只见三班长那魁实的身躯在弹雨里猛烈抖缩,一股股热血从他身体里迸射到空际,溅到那面红旗上,将“硬骨头七连“五个大字染成殷红。
三班长张嘴狂喷一大口稠血,身子像狂风暴雨中的幼树一样摇摇晃晃,似乎有一股神奇的魔力支撑着他那血淋淋的身躯,使他连中几十发子弹后,竟然能拼尽最后一口气,爆发全身最后一股劲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前猛跨一大步,双手握紧旗杆,狠狠地往下插去,旗杆底端深深扎入泥土里。
三班长双手扶住旗杆,两膝跪在地面,脑袋慢慢地耷拉下去,一动不动了。
三班长显然已经用满腔热血唱出青春无悔,身体力行地践行他当初在军旗下举手高喊出来的豪壮誓言。
一个并非三班的战士悲不自胜,尖声高喊着班长,不顾一切地冲向十米以外的阵地前沿,想要去接过那面红旗,因为红旗绝不能倒下,否则将士们的斗志,勇气和信心将会大打折扣。
这位战士还未跑出十步远,一拨弹雨贴着地面打得沙石飞溅,炸起一排泥柱,迅速地延伸到他的左脚下,几颗子弹钻进他的小腿,炸碎腿骨,撕烂皮肉,将他的小腿活生生地打断。
哎唷的尖厉号叫声撕心裂肺,这位兄弟打了个趔趄,仰面跌倒下去,冲锋枪甩到空中,他摔了一个仰八叉,骨碌碌地向下滚落出好两三米,正好迎向吴涛滚过去。
吴涛的右脚疾忙往前狠踏地面,用小腿挡住这位兄弟的身体,阻住下滚之势,旋即屈膝跪地,单手端着ppk轻机枪向敌军阵地扫射。
邓建国猱身抢近前来,右腿跪地,ak-47冲锋枪刷地向前送出,迅即往右首一摆枪口。
一名敌兵跃出战壕,刚欲向吴涛射击,倏忽间一颗子弹钻进他左眼,将他的眼球和半边脑颅炸成一团碎肉烂骨。
邓建国又一挪枪口,一个家伙刚从战壕内探出脑袋,尚还在懵然状态,额头就莫名其妙地炸开一个血窟窿。他便这么干脆利落地把今后要为父母妻儿尽孝尽力的事儿永远搁浅。
吴涛乘机用左手抓住这位兄弟的后颈衣领,将他往山坡下拖去,他的身体每移动一段距离,地面就留下一长条血痕,蓦然间套着高腰解放鞋的脚板被一截细树桩给勾住了,吴涛猛力一抻动他的上体,竟然硬生生地拽断了他那条只剩几根血筋连在躯干上的左小腿。然而情势十分危急,吴涛无暇顾及太多,仍然一股脑地拉着他往安全地带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