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随喊声,他快如脱弦怒箭一般侧身扑向左首,撞倒两名正蹲着身子,朝b号高地上方张望的战士,左手、左肘配合双脚脚尖在地面扒蹬两下,便蜷局到一块大石头后面。
一梭子弹扫过石头,削得石块乱溅,敲打在钢盔上叮当直响。
霎时之间,爆豆似的枪炮声填满了山谷,敌军的弹雨仿若飞蝗一样遮天蔽日,整个谷地立即就被敌军的火力覆盖。
噗噗噗的闷响令人心悸,四五个战士身子暴露得太明显,一下就被疾风暴雨的死亡弹幕笼罩,搐搦着身子,倒在血泊中,一个个上半身布满血孔。
其中一个战士的身体还在不停地抽搐,嘴巴也在不断地挤出血沫。
敌军竟然抢在我方部队发起冲击前展开反击,而且迅猛无比,如此反常的举措,着实令邓建国等人措手不及。
吴涛和张召锋急煞了眼,急忙呼叫弟兄们蜷伏在各个角落,向敌军阵地展开还击。
攻击出发地的前沿已被敌军打得像一锅滚水沸汤,若果没有炮火掩护的话,尖刀排将会被压制住难以动弹,根本无法发起冲锋。
邓建国蜷局在大石后面,凝神倾听枪响,分辨出敌军阵地上至少有六七挺俄制pkm或美制m60通机枪,将我进攻部队的两翼和正前方覆盖得密不透风。不过,尤为值得庆幸的是,没有火力骇人听闻的12.7毫米大口径重机枪,高射机枪,可能是此前我军的炮兵重炮轰击b号高地表面时,将他们的重机枪全部炸毁了,不然对付起来便会更加棘手。
邓建国从石头右侧探头,向斜坡上方观察,发现两点钟方向有一挺pkm通用机枪,与自己的掩体刚巧构成一个六十多度的斜角,目测距离约莫二百七十米左右。
邓建国心中一动,暗忖:不足三百米远的距离,以自己的枪法,使用ak-47冲锋枪狙杀这个距离上的目标还是两有把握的。
于是,他便决计狙杀两点钟方位的那个机枪手,能清掉敌人一个重火力点就为大家减轻一部分死亡威胁。
他将ak-47冲锋枪击发方式调为单发,双膝跪地,抬起上身,慢慢把头从石头上方探出去,准备以石头上方为依托,向目标仰角瞄准射击。
不料,他刚把ak-47冲锋枪架在石头上方,忽然觉得额头猛地发烫,胸口窒闷得厉害,呼吸极为不畅通。
不好,危险已然逼近。
渐趋灵验的第六感,再一次向他发出预警。
他急敛心神,立刻缩头收枪。
铿的一声响,一颗子弹打在石头上方,溅起一蓬火星儿,碎石块块飞扬。
邓建国心神一凛,暗里庆幸自己数度喋血生死,无形当中将自己的第六感观锻炼得敏锐之极,大大超越平常的理性判断。
他倒抽一口凉气,挪动身子,从石头右侧上方探头瞄准。
那知,枪管方始伸出去,又是颗子弹径直冲他射来,他惕然一惊,只好收回枪,忖度:不好,这个高地的敌军配属有狙击手,已经盯上了自己。真的好险,差点让对方一枪崩碎脑袋,刚才第一枪时,自己还以为是流弹。
邓建国又试探着从石头左侧上方露头,结果还是被一颗子弹逼得缩回来。
现在,邓建国终于确信,敌军果真有狙击手,隐藏在十点钟方位,似乎专门冲自己而来。
邓建国不敢稍有怠忽,寻思:照情形来看,对方显然是一开始就锁定了自己,幸亏自己的第六感观超级灵敏,及时察觉到了危险气息,抢在对方击发之前闪避,否则只怕早已头碎骨裂,脑浆迸溅了。
既然对方挑自己为狙杀的首选目标,那么就说明对方很会选择高价值的目标,定然受过专业的狙击训练,可千万不敢掉以轻心。
他心念疾转,又忖道:对方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狙击手,一上来就把自己选为优先狙杀目标,失手之后,必定会选择冯明学、炮排排长、张召锋、吴 涛、机枪手和火箭筒射手等有高价值的目标下手。当务之急,必须拔掉这颗毒牙,留着必然祸患无穷。可是自己的掩体已经在对方的监控之下,再加上ak-47冲锋枪没有加装枪瞄镜,较量起来,自己肯定处于劣势,不如交给陈小松来对付,他有79狙击步枪。
计议已定,邓建国嘶声喊道:“雄娃子,雄娃子,在我的十点钟方向有白眼狼的狙击手,赶快给老子敲掉他。“
无奈枪声如爆豆那般响成一大片,邓建国撕破嗓门连喊三遍,始终没听见陈小松有回应,只能自己想方法对付敌狙击手。
他侧脸瞥向左首,寻摸到一块洼地,在洼地旁边有一丛完好的灌木,可以用来当掩蔽物。
邓建国选定到新的阵位后,稍事思索,反手从背包里摸出两枚手榴弹,用嘴咬开弦盖,甩手抛到十点方向。手榴弹爆炸掀起两大蓬碎石烂泥,他乘机纵力一个侧翻滚,从大石头后面跃出。
殊不料,他刚自脱离掩体,啾的一声尖啸,一颗子弹掠过脸颊,钻进地面腾起一股泥浪。
他几乎来不及转念,左脚条件反射式地猛蹬地面,身子硬生生朝右侧腾挪一尺之远,又是一声尖啸破空传至,前一秒存身的位置上溅起一股泥浪。
他毫不稍停,左脚又在地面猛蹬一下,身子重新扑回到大石头后面,蜷局起来。
这一刻里,邓建国的脸颊如火炙一般,心口怦怦乱跳,寒气直透背脊骨。
好险, 就差那么一毫秒。
若不是他腰部四肢的反应敏捷之极,若不是手榴弹爆炸激起的碎屑物阻挠了对方的视线,只怕他再也见不着光了。
对方有两个狙击手,刚才那个在十点钟方位,现在这个的阵位在两点钟方向。
两个狙击手将邓建国的掩蔽物牢牢地监控起来,就像恶魔的巨掌把摁压在大石头后面,不敢露头。
一束子弹从山石上扫过,削起一块块石屑横飞乱舞,敲打得钢盔铛铛乱响。
陈小松半蹲在山石旁边的灌木丛里,身子岿然不动,他心里顿时溢满了焦躁和无奈,面前有一株矮树,树干有手腕般粗细,且枝叶繁密,加上身上的伪装服,即使是在这晴空无云,赤日烈烈的大白天,寻常人仅凭裸眼观察,绝难发现异状,就算凑近细查,一眼识破也绝非易事。
陈小松利用灌木和矮树为遮蔽物,掩护冯明学指挥炮排的战士们,紧锣密鼓地架设82毫米迫击炮,呆会儿好以强猛的炮火为尖刀排扫清阻碍。
矮树中段有一根拇指粗的树枝横亘而出,陈小松的79狙击步枪枪管前端就架在这根树枝上,他右手以合适力度握紧枪把,枪托充实顶在肩窝,主眼透过枪瞄镜仰角察视着敌方阵地。他左手托住步枪前护木,慢慢移动视线和枪口指向,枪瞄镜里的十字分割线自右向左,缓缓地扫过b号高地的第一条战壕,七挺枪口喷吐着桔红火舌的轻机枪,尽数被他收进眼帘。
距离最远的约有三百五十米左右,最近的甚至不足三百米远,他跟随邓建国研习狙击战术的时日虽不算久,但是以他日前的功力火候,自负在这么近距离狙杀目标,犹如探囊取物。
陈小松的十字分割线移至距离最远,位于敌军阵地东南角的一挺pkm轻机枪,那个机枪手体格健硕,正瞋目切齿地向尖刀排的右翼倾泻弹药。
陈小松看着他那张五官扭曲的丑陋面孔,陡然心生恨意,杀机随即而起,立马将十字分割线中心点定在他额头上。距离如此之近,又是响晴天气,无一丝横风,纵然气温过高,仰角观察,但这点阻碍弹道的因素,根本可以忽略。
陈小松锁定目标,凝神聆听着pkm通用机枪的五发长点射,调整呼吸并预压扳机。
那机枪手正自顾自地向山坡下的中国军队发标,面对死神大爷挥向脖颈的镰刀,浑然不觉。
忽然之间,他身子猛地一颤,前额红花绽放,双手向后一扬,血葫芦似的脑壳同时往一甩,摔了一个漂亮的仰八叉,后脑勺狠狠地撞击在壕壁上,脑血涂得一地红不呲咧。
近旁的掩体壕阵地里,一个敌兵忽然发现机枪手额头中弹,倒地毙命,疾忙抛掉ak-47冲锋枪,俯身沿交通壕运动到机枪射击台,接下那挺pkm通用机枪,一如既往地向山坡下方的中国军队进行俯仰射击。
两秒以后,陈小松已捕捉到击发的最佳时机,预压在扳机上的食指正要加大力度,脑际里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意念,他立马松开扳机,长吁一口气。
因为他乍猛地意识到,倘若在同一个阵位上,接连击发两次,并且都是一枪爆头的话,势必会败露他的形迹。假如其他敌兵通过死者的枪伤寻索到弹道,进而察探到他的阵位的话,那可就大事不妙。要知道,他的阵位是最佳的隐蔽物,却不是安全的掩体物,不能抵御机枪的子弹。
陈小松不敢掉以轻心,只得重新寻摸狙杀目标。
他眼中的十字分割线由左朝右,快速滑过敌军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