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明学的这番话义正辞严,邓建国听在耳里脸皮火辣辣的,一颗心跳颤得跟擂鼓似的,他虽然没有从农村长大,也无法去想象贫困农村那恶劣的生存环境究竟是什么样儿,但他是个有心人,完全能那些来自穷山恶水的农村兵的言行举止上领悟得到他们对粮食有着如同生命一样的深厚感情。邓建国有十拿九稳的把握在别的方面盖过这些来自农村的战友兄弟,但他却毫无勇气在节衣缩食方面更胜人家那怕是一筹。
邓建国心里还在七上八落,只听冯明学缓了缓气,怒愤填膺地道:“弟兄们,想想我们离开农村才几天,怎么这么快就把劳动人民的感情甩到一边去了,大家好好反省一下,我们作为劳动人民的子弟兵,倒底还有没有劳动人民的感情?还有没有? “
冯明学的一席情理交融的话语听得战士们感怀至深,人人脸上凄然变色,个个眼里泪光闪闪。尤其是陈小松这浑小子,他竟然悄悄的垂下脑袋,偷偷的用手去擦拭着眼角溢出的泪水。
邓建国心潮涌动之间,偷偷的用眼角的余光瞥视了身旁的刘远志,他倒想看看这小子的反应。嗯,这小子脸红耳赤,脸色诚惶诚恐的站立在那儿,一副神不守舍,无精打采的样子。
“姓刘的,我邓某人再怎么奢侈也不至于去糟蹋老百姓的粮食,莫不又是你这花花公子扔的吧?“邓建国心里在质问着这远之。
要知道,邓建国可是好几次看见过刘远志偷偷的把吃得只剩一小半的馍头扔到猪食缺里去了,只是今天不巧被惜粮如金的冯明学给撞见了。
老实说,自打第一眼见到刘远志,邓建国就对他没有好印象,心里一直在对这个来基层连队玩曲线调动鬼把戏的纨绔子弟耿耿于怀。事实上这家伙还正如他所料,对指导员的本职工作总是漫不经心的,对弟兄们临战前的思想状况总是一种漠不关心,爱理不理的态度。尤其是昨天在靶场上的表现,混世魔王的本来面目已经尽显无遗,真让邓建国连话都懒得跟他搭上一句。更叫邓建国琢磨不透的是这小子时常用一种忌恨和诡诈的目光瞅着自己,似乎跟他前世有怨,今生有仇一样。
邓建国正在愣神之际,只听冯明学气冲冲的吼道:“今天我就不去追究这馍头倒底是谁扔的,我就当作是我冯明学扔的,我自己把他吞下去。“
心头猛然一窒,邓建国知道冯明学跟自个儿一样,是言出必践的人。定神一看,靠,冯明学毫不犹豫,一把就将满是食物残渣的馍头填进嘴里,硬生生的吞到了肚子里面去。
看着冯明学主动承担责任,以身作则,不惜把沾满残渣的馍头吞到肚子里去,邓建国和一干七连的弟兄都惊呆了。刘远志更是神情木然,目光呆滞。
冯明学眼红脖子粗,把大手一挥,几乎是怒吼着:“下不为例,解散。“说完一扭头就气冲冲的走开了。
战士们围着炊事班帐篷旁边的猪食缸(在战区里只能当垃圾倒掉),指指点点,七嘴八舌,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他奶奶的个熊,扔这馍头的人是乌龟王八蛋,都是为了填饱肚子,混口饱饭吃才来当兵,老百姓宁愿饿肚子也要养着我们守防关,我们有的人居然还有脸皮干这等缺德事。“陈小松铁青着一张俊朗的面孔,指着猎食缸恨不得把肇事骂个狗血淋头。
哦,他来当兵的初衷确实是为了混口饱饭吃,为了那贫苦得不堪重负的家庭能少一张吃饭的嘴,眼见这等糟踏父老乡亲血汗的不齿行径,当然深恶痛绝。
张召锋直眉瞪眼,粗声大气地道:“有些贵族少爷不愿和我们这些庄户孙为伍,既然坐惯了豪华舒适的办公室,干吗要跑到前来跟大家伙一起吃苦受累,回到温暖窝里去逍遥淫乐岂不是更好吗?“
辛辣刻薄的字眼像钢针一样尖利,听邓建国就有点儿羞惭不已,刘远志的脸色倏忽间由红骤变为灰白,扭头就愤愤的走开了。
冯明学知道这门大炮在轰击刘远志,便赶忙向张召锋使了使眼色,示意他闭上他那张经常招惹是非的臭嘴。